一条黄绿相间的琉璃屋檐,巍峨的花府轮廓从即将升起的晨曦中勾画出来。
花府位于昌盛街,从北门横跨南门,河沿街,长百丈,宽百丈,房屋有数间,是燕京除皇族外,规模最宏大的宅院。
整个花府用料讲究,做工精细,磨砖对缝,画栋雕梁,花棂隔扇,漆朱涂彩。
外院典雅华贵,砖木石雕精美细腻,内院由紫檀木所制,房子雕刻精细,素有“世家第一宅”之称。
从南向北各门基逐渐升高,意为“步步高升“,而每道院门又有sān_jí石阶,意表“连升sān_jí“。
其中正统七年,花信高中进士,购置良田干顷,另设有当铺八处,银号、绸布棉纱庄、酱园、农庄、山庄等多处花府字号,聚敛着巨额财富。
祠堂。
“父亲,您可要救救母亲,诏狱那地方,进不得呀!”
“父亲,还有您的儿媳妇李氏,老四、老五两个孙女,边氏……”
花克勤与花克俭,率仅剩下的四个孙辈跪在祠堂。
一官威慎重的玄衣男人,步伐稳健的踏上汉白玉地面,面容透着一丝恼意,鼻子丰隆、准头齐、鼻梁挺直,一看便是身居高位的官场得意人。
花信并非糊涂,相反的能维持花府荣昌的男人,有着过人的敏锐。
他只觉得家和万事兴,没必要闹得你死我活。
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他恭敬的给祖先排位上了三炷香后,才回首,把视线移到子孙的身上。
“哼,欺下者,必定媚上,慎之,戒之。”
“爹,祖父,我们知道错了。”
“为父早就告诉你们,世家破落全部因口舌而起,想不到我为国为民一生,也落得个晚景凄凉。”
“爹,过了这事,咱们会好好约束妻女的。”
花克勤磕了一个重重地响头。
他一夜未睡,猩红着眼眶。
难道他的生母,不是他爹的平妻吗?
怎么就不说说自己约束不利呢?
花信睨着自己的子孙,似乎已经看到花府破败的那一日。
他亲眼看着荣、凤,覆灭,子孙颠沛流离,受尽苦难,如今又要眼睁睁的看着林氏一族破落嘛?
他幽幽开口,道“咱们花府女眷皆信佛,可‘佛’这个字,是由‘人,弓,丿,丨’组成。
左边是人字旁,并且占了一半,说明人非常重要,也就是指做人非常重要。
是以,学佛首先要学会做人,只有把人做好了,才能做佛。
可上梁不正下梁歪,林氏学的连人都不会做了。”
“父亲,千错万错,咱们也不能闹到外面,咱们关起门来,怎么说都行,被人看了笑话,咱们花府又该如何在燕京立足?”
花克勤再次磕头,连额头都红了起来。
这次被下了诏狱的是他的生母,嫡妻、嫡女,二房不过一个淑女和贵妾。
怎么看都是他的大房,受损更为严重。
如此,他岂能不急?
“这大半年,咱们被戳脊梁骨的时候,还少嘛?”花信了解这个平长子。
他曾非常欣赏花克勤的通透,可如今却觉得心寒。
倘若韶华重来,他绝不会再娶平妻入门,他会好好的同荣毓莠过日子,踏踏实实的生活,他也会在荣国公落难之际,雪中送炭。
不会让夫妻二人的感情,越来越生疏。
脑中一幕幕的回忆袭来,想起那苦命嫡女花宽出事后的声嘶力竭,用满是怨恨的神色,叙述她被匪寇的遭遇。
但那时,他偏听偏信,认为她们为拉下林淑清,从而设下了陷阱,但匪寇却见色起意,超乎了预料。
遂一怒之下,便下令要将嫡女处死,后来因为荣毓莠闹着自尽,为了花府颜面他只能把人强行关入四周邻水的湖心屋。
后来,他冷静下来后,不是没有怀疑过,而是他不敢想,他怕再想起荣毓莠的温柔以待,他怕从一开始的偏心,便错了。
他怕自己做不到,曾答应恩师林大儒那般待林淑清始终如一。
他心知,自己从一开始的因为婚约,因为父母之命,可后来他慢慢爱上那美丽善良的荣毓莠。
而他取拼命麻痹自己,不去理会那份心意。
在荣毓莠已故去数个春秋里,他依稀记得她的音容笑貌,一切都仿若昨日。
骄傲的他甚至觉得,若是毓莠愿意原谅他,他便不再去管曾对恩师许下的誓言,好好与毓莠过日子。
那夜他终于鼓起勇气,去了湖心屋,说出了心底的话,可荣毓莠眸子却冷冷的瞧着他,眸底充满厌恶。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告诉他若有来世绝不要再相见,话毕,便将他的手重重的丢开。
自从毓莠重伤不治,又闹着寻死,他才知道自己原是那样刻骨爱着荣毓莠。
可待自己终于表明了心意,荣毓莠却不再原谅他,还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后,便永远离开了他。
他愤怒,他后悔,他难堪……
让如此骄傲的他,再也忍受不了对嫡妻的怀念。
遂顺着那个曾经深爱过林淑清的意思,让把嫡妻最疼爱的孙女,花沅也送离。
他想只要再也看不见与嫡妻相关的人,他就会忘了她吧!
可是没有,他越来越思念荣毓莠,遂他这三年里,甚至都没进过林淑清的一次房门。
他的眼中,心里仿佛再也容不下别的女人。
他希望花沅能回来,让小八回来再甜甜地唤着自己祖父。
他重修订族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