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嗖嗖的冷风,夹杂着雪渣子往花沅的领口里钻。
斗篷上积了厚厚的雪,远远看去皑皑白雪同霜色的斗篷几乎融为一体。
花沅猫着腰的动作保持了许久,连腿都冻麻了。
可她却舍不得走。
果然,花牡不是李莹亲生的,还是从情敌那里抱来的。
可大伯母口中那个子嗣艰难的“肺痨鬼”又是谁?
既然说“求子多年”可见是宠爱有加的女子,难怪被李莹这般嫉妒。
还有李莹当年诞下的婴孩,又去哪了?
李莹总不会为了报复,就把亲骨肉丢弃,难道一出生就死了?
花沅凝眉深思,心中生出种种的疑问。
可眼下,她伤势未愈,冻的都快成雪人了,就算极为想探听,也要量力而行。
想了想,她还是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努力迈着僵硬的腿脚,轻轻地离开。
抱夏内的炭盆,烧得很旺。
李莹神色落寞的望着赤红色的火炭,陷入回忆之中。
花克勤自幼就是神童,十岁时便名扬天下,她的父亲身为翰林学院大学士,十分欣赏他。
父亲说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人处世之道也异常好,还将他比做孔融,遂便有意将她这个长女许给他。
她是个主意大的,若是自己不中意,谁说也没用。
父亲实在拗不过她,便将花克勤请到李府。
在用膳时,让她躲在内间偷窥。
父亲则出上联:因荷(何)而得藕(偶)。
此上联是极高明的双关语,且极有难度。
荷于藕是因果,其谐音暗指姻缘。
那时英俊潇洒的花克勤,几乎想都没想,便说出了下联:有杏(幸)不须梅(眉)。
这下联也是双关语,同样暗指他的姻缘。
当她听到这巧妙的下联后,连连称奇,刹那间,便芳心暗许。
后来,还成就了一段佳话……
想到这里,李莹早已是泣不成声,无力的倚靠在美人榻上。
贾氏不敢打扰。
大夫人也唯有在她这个奶娘面前,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她一路陪着大夫人,亲眼瞧着一个对婚姻充满期许的少女,一步步变成后宅怨妇,做尽伤天害理之事。
心中唏嘘。
李莹失魂落魄,在不知不觉中失神了许久,直到打了个冷颤,才由贾氏扶着回了寝室。
待李莹与贾氏离开不久后,蹲在门外角落里的花牡,才缓过劲来。
她的脸色本就因失血过多而惨白,这会儿裹着包扎的药布,双眼哭得赤红,面目显得更加狰狞。
府中上下见她破相,没人愿意侍奉。
对于一眼就能看透前程的落魄姑娘,谁也不愿搭理。
她本想讨点祛疤的药材,在路过莹兰院时,见院中无人,便觉得不同寻常,就悄悄过来。
她不知怎么想的,快步藏身到门扉后,谁知,竟碰上李莹吐露心扉!
遂将李莹与贾氏,二人间的对话,前前后后听个明白。
直到此刻,她才确切印证了心中的怀疑。
她当真是抱来的……
果真不是李莹亲生的!
原来她不过只是李莹,拈酸吃醋报复她生母的工具。难怪李莹从小就对她灌输,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从不教她掌家。
还有那脂粉也是加了料的,难怪她涂粉后就产生了依赖,不能停上一日,否则便成了脸色蜡黄的无颜女。
难怪每次李莹瞧着自己,不仅神色中无一点慈爱,甚至还隐忍透着厌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八字克母的缘故。
不成想,真相竟是这般肮脏不堪!
花牡神色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寝室。
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直视自己的面目。
铜镜里的她,因为伤痕而面庞丑陋。
不,她不丑,她的五官比花佳美多了!
倏忽,她发现铜镜中自己的模样,眉宇间竟有些荣贵妃的味道。
荣贵妃姓荣……
病唠鬼……
求子多年……
她与花沅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曾听几个婆子嚼舌根,说花沅的生母荣卿溪,因为早年荣府骤然大变,日日思虑。
忧伤肺,患了肺疾,成亲后体弱多病,一直没有子嗣。
当年,林淑清也是借此由头,给花克勤纳贵妾边亚焟的……
呵,真是讽刺,她最为看不起的花克俭,竟然是自己的生父。
她见过荣贵妃的绝世姿容,想来她的生母也是那般姝丽,就算是身体孱弱,也比李莹这毒妇,美上千百倍。
前些日子,她还同汪稙说,要哄骗花沅,说当年荣卿溪诞下双生子。
她好借机沾光,走出困境,如今,却成了真。
对了,荣卿溪是荣国公府的嫡女,与圣眷正浓的荣贵妃可是堂姐妹,花沅不就是倚仗着这份恩宠,从传说中的野种,仅半年间便摇身几变,一路加封至县主的?
倘若将真相告知荣贵妃,那她不也是县主了?
待那时,又有谁敢小觑她,欺辱她!
李莹又如何?
宠惯六宫的荣贵妃可是她的亲表姨,试问整个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对她说个“不”字!
但凡欺辱过自己的人,她通通都要加倍奉还。
李莹欠她花牡的,她会亲自讨回来。
但花沅同样也欠她的,本该有她的一份恩宠,却被花沅独享,受整个燕京贵女羡慕的人,也该有她花牡一个。
苍天有眼,也该到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