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瀚再次停下步伐,却依旧没给殷谦半个眼神。
他转头对小跟班李西涯,嘱咐道“西涯,你带几个人把府中的女眷们,都各自‘请’去大堂,一会儿挨个审问。”
“是,尚书大人。”李西涯恭敬地应道,带着一队厂卫先行离去。
他知道这是女祸引起的,不敢丝毫怠慢。
娶妻不贤,祸三代啊!
闻言,殷谦的脸上阴晴不定,明明夜间寒凉,可他却汩汩地淌汗,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感觉到这次同以往的有些不一样,莫名有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其他人,搜!”傅瀚这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冷得仿佛要掉出冰渣子来。
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又提醒了一句李西涯,道“李大人,让大家都小心着点,别弄坏了殷府的物件。”
“大人放心,兄弟们定会小心办差,照着规矩办事。”李西涯恭敬的应诺。
紧接着,一众厂卫井然有序地四散开来。
各个都训练有素,行事有度。
傅瀚抬腿绕着殷谦走过去,随意地掸了掸官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似乎连从对方路过都觉得脏。
殷谦望着这一些,脸色惨白如纸,似乎脱力般摊在地上。
他惶恐无措,心跳如擂鼓。
与此同时,不仅是殷谦慌乱,整个殷家亦然。
“都配合些,配合些,莫要反抗,导致罪加一等!”李西涯昂首挺胸,大义凛然。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似乎都没有这般风光过。
又仔细的吩咐道“兄弟们,都仔细点,别弄坏了财物,否则咱们在尚书大人那里不好交代。”
“是,李大人。”众人连声应诺。
殷府的女眷并不多,他们将人像赶牲畜般,把人都各自赶进一排低矮的下人房。
傅尚书一看就不待见殷府,无需交代,他们便自会给殷家人苦头吃。
下人房里,一片骚动不安。
此刻,素来注重仪容的赵奶娘,姿容狼藉。
眸底有愤,有惊,有羞,可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恐惧……
今日是花牡的认亲宴,她刻意没有出席,就是算准了荣贞儿念旧,见了花牡这个失散十三年的亲生女儿,定会无限宠爱。
所以,她更要低调,让荣贞儿主动想起自己,请她入宫。
就在几个时辰前,她的外孙殷霱还回府里,拿走了银子去亲自置办聘礼,准备迎娶荣卉为正妻。
可转眼间,所有的就都不一样了,仿若天翻地覆。
锦衣卫和西厂竟来搜府……说是搜府,其实同抄家又有什么区别?
赵梅馨是荣贞儿的奶姐妹,曾经关系极好,殷雪也备受荣贵妃宠爱,可自从花沅出现,一切就都变了。
属于举子满门的荣耀散尽,她成了殷府的罪人,害得殷谦丢了尚书一职。
顶梁柱塌了没关系,她还有外孙,殷霱学富五车,乃国子监第一才子,只要科举定会脱颖而出。
如今,好不容易高中探花,她终于能重返勋贵圈,荣华富贵措手可得,可上天为何要这般愚弄自己?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殷府就静了下来,只剩下厂卫搜查的声音。
赵奶娘坐立不安地望着外面那些厂卫。
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地四处搜查着,那个克妻的李西涯,还时不时趾高气昂的高喊道“兄弟们,都仔细搜,千万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神情,那口吻,颇有狗仗人势的意味。
想当初,李西涯还求着自己给他做媒,求取花克宽呢!
只不过被花信拒绝了。
一切物是人非……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奶娘悬在半空中的心,提得越来越高,仿佛心口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死死攥住一般。
随着李西涯带领众人掘地三尺,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紧绷。
恐惧与忐忑在无声中渐渐弥漫开去,恐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在这时,她的思路被豁然打断。
她的目光落在门扉外披着月光的身影上。
那身着绯红色官袍的青年,正闲庭信步地朝她这里行来。
四目相对。
瞬间,他深邃黝黑的目光变得诡异,似是那盯上了猎物的野兽。
赵奶娘双目一瞠,心中大惊。
傅瀚缓缓走进来,睨着摊在圈椅上的赵奶娘。
冷声问,道“你可后悔?”
赵奶娘一怔。
别看只有仅仅五个字,但信息量可不少。
她眸光闪烁,很快冷静下来,反问道“后悔……何意?”
傅潮没有错过她脸上露出的惶恐与不安。
果然做过亏心事!
只不过缺德事做得太多,多到忘记具体他问得是哪一件了。
“赵氏,这次殷家是真的要被抄家了,你的外孙殷霱,将会被发配三千里,去边疆苦寒之地,充入前锋,成为炮灰。
然而,最惨的还是女子,你的女儿,外孙女,将被卖入教坊司。
等待她们二人的,将是生、不、如、死!”
“我是贵妃娘娘的乳母!
我是她的半个母亲,殷家算是贵妃娘娘的半个母家!
你凭什么动我,动殷家!”
赵奶娘变了几变,激动地喊了出来。
“贵妃娘娘……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殷家被抄家灭门的!”
此时,对赵奶娘而言,一想到荣贵妃到,就好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般,拼命的想要抱住求生。
她见门扉留了一条缝隙,拼命的往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