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马车平稳前行,如帘幕般雨水自车檐落下,芙蓉泣露,芭蕉声声。
花沅瞅了瞅打坐调息的阁臣大人,心中的小算盘,又扒拉起来。
憋了半晌,才想到哄他开心的话。
“沅儿做了一首打油诗,哥哥大才,帮着给品鉴一下?”
“嗯……”冀漾慵懒的应了一声。
小丫头的水平,他还能不了解?
至今勉强认了字,至于押韵、意境什么的就别指望了。
“咳咳,来了啊!诗名:丑臭愁
生平不见平妻女,要说fēng_liú也枉然。
腿毛长腋毛浓密,一根一根又一根。
满发虱子与跳骚,一窝一窝又一窝。
黑痣长在胎记上,一点一点又一点。
毛浅欲飞飞不远,嘴尖欲唱唱不圆……”
花沅放下车帘,尽量保密。
感觉不会被第三人得知,便开始一面念诗,一面生动的比划着。
先是挑裤腿,后是挠头发,又是在脸上点上墨汁,眼神灵动如狐,表演很是形象。
她觍着脸问道“如何,沅儿的文采不错吧?”
“呵,这样的女子还能嫁出去,做诰命夫人?”还有凌云汉,是怎么下去的嘴?
冀漾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在她面前,差点再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被她那诗里形象描绘的平妻女仪态,惊吓得不行。
愣是生生压住嘴角的冷笑,语气寡淡的评价了一句。
可眉梢眼角却流露出藏掖不住的喜色。
他倒不是被打油诗逗乐的,而是瞧小丫头为了哄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他心里暖暖的,还有些甜味儿蔓延。
“沅儿早在破,将花克慧流产一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们不想让咱们好过,那谁也甭想舒服。
哥哥觉得沅儿此计如何?”
花沅说着就开始得意的坏笑,坏主意一堆一堆的。
冀漾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头儿。
金相玉质的男子就算一副孱弱模样,也掩不去他的风华。
一身雪色锦袍,宛如雪山之巅的雪神,神秘而危险,格外惹女子探究。
就连日日都看他的花沅,都忍不住时时地往他脸上偷瞟。
冀漾见她的这股狡黠,真是耐看极了。
勾了勾唇,正想要答应,可却又不想她太得意。
花沅瞧着冀漾眼眸流转,暗道不好。
于是,她把他的大手抓在小爪儿里,摇了摇又摇。
撅着小嘴,紧紧地蹙眉,语气带着淡淡娇嗔。
“哥哥可知,林淑清身为平妻,为何敢对我亲祖母这位嫡妻,用尽恶毒手段,也毫无顾忌,又为何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施舍般的模样?”
“不知。”冀漾当然知道。
可他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听她叫嚣的声音。
面对完全不接招的阁臣大人,花沅不得不把话说透。
她低着小脑袋,酝酿了一下情绪。
红着眼眶,再抬起来。
发梢沾了泪珠,蔫蔫的贴在鬓角,似乎连根头发丝都透着悲伤。
“当年沅儿的外曾祖父谏言,劝先皇不要御驾亲征瓦剌,还分析了一些不堪的后果。
那时先皇年轻气盛,直接把外曾祖父下诏狱,坐谋叛律斩,没其家资后,流放整个荣氏一族,就连旁支都受其牵连。
曾经侯封世券,照耀一门的支柱,成了世人唾弃,粗傲,怙宠而骄的罪臣,连累族人的耻辱。
荣贵妃的生父,也是因此受牵连,被谪居霸州,为了使日后有所依靠,他托付同乡把年仅四岁的荣贵妃,带进皇宫当宫女。
堂堂锦衣玉食的官宦贵女,一夜之间,沦为伺候人的卑贱奴婢,靠着看主子脸色过活,荣贵妃心中如何能没有芥蒂?
所以就算如今荣氏一族风头无量,我外曾祖父这一支血脉俱在流放的路上惨死。
连枝梢末节的荣吉都做了阁老,而我祖母这血缘近的,也未能得到荣贵妃的提携看重。
祖母对于族人心中愧疚,也不求他们能原谅。
虽荣贵妃心胸宽广,就算宠惯六宫也未曾埋怨过祖母分毫,可这种置之不理的疏远,却也成为林淑清狗仗人势的理由。
人心逐利,我祖母娘家不得力,在夫家又不得夫君的心意,便只能任凭林淑清欺辱,就连她的子女都护不住,最后惨死……”
“不哭,乖!花克慧一出府,咱们的人就盯上了,还帮她一路抹除踪迹。
眼下她已经进入漕帮,后面再转上几手,就能抵达金陵,之后我会安排李大盐商偶遇,创造机会买下她……”
冀漾轻轻地拍着她单薄的脊背,轻言细语的告诉她,自己的安排。
花沅虽伤心,却没忘与冀漾拉近关系,她趁机依偎在他温暖的怀里。
伸出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抹了一把鼻涕。
“就算花克慧姿色不好,也力捧她做花魁。
我们正嫡一脉,无权无势更没有背景,却站着正嫡的空名,只会惹人眼热,徒增祸事。
林淑清还有个争气的儿子,花克勤榜眼及第,仕途顺畅。
而我的父亲被林大儒养成闲云野鹤的性子,完全不通俗物,除了吟诗作画,其余什么也不会,还满口的兄友弟恭。
如此,我们在对方看来就如同蝼蚁一般,是无比卑微的存在,渺小到那些达官贵人根本无需任何的忌讳,便能勾结匪寇洗劫京郊龙泉寺,事后再肆意欺压。”
“沅儿想杀了她们?”冀漾脸上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