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名刀点了好些菜,什么玉井饭,炙羊肉的,看样子是还没来得及吃正餐。
“要吃些吗?”柳名刀问。
李照李照侧身撑在栏杆上,眸子看着楼下大堂里的说书先生,摇摇头,说:“不吃了,在清风谷时吃饱了,名刀大哥你自己吃吧。”
“说到这欧阳都督,就不得不说说他的儿子,欧阳成睿。”底下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将故事引导了这个欧阳成睿的身上,“欧阳成睿年方二十三,小小年纪已经是文武双全,曾在先帝膝下识文断字,与当今天子也是有过一段旧时情谊的……”
“天子不是才九岁,欧阳成睿和他能有什么情谊。”李照托着下巴,有些疑惑地问道。
柳名刀握着竹箸正在吃饭,一听李照感兴趣,便停了下来,说:“欧阳成睿在京城述职时,天子刚出世,他们之间的情谊,大抵是要算到那个时候起的。”
“欧阳宇当真是想要抱天子,废安阳王?”李照来了兴趣,转过身子面朝柳名刀。
“若我说,那就是十成十的真。”柳名刀伸手夹了一块炙羊肉送入嘴里,头微微地晃了晃,继续说道:“欧阳宇这人,别看他是个粗武夫,心思其实极细,同时也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他昔年与先帝纵马河山,他们之间又莫大的同胞之情。”
“那他的胜算大吗?”李照问。
柳名刀夹了盘中最后一块羊肉入口,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说:“成王败寇,这种事情,往往不能用胜算来看,应该说机缘。”
“机缘?”李照有些好奇。
“嗯,机缘,成败有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柳名刀放下竹箸,拿过一旁叠好的一小块白布过来擦了擦嘴,继续说道:“不过,他要的是撕下安阳王的假面,成败估计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江山由谁坐,在这种忠臣眼里,是至关重要的。”柳名刀这一句话说得极轻,他眼神微微下垂,眸光深邃,“然而,在一些人眼中,只要这端朝仍在赵家手里,只要这端朝依旧民生康泰,那么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这么看来,他们应当没什么精力来管我的事了才对。”李照托着下巴,有些怅然。
柳名刀拿起一旁的佩刀,站起身来,说:“恰恰相反,不管是入京,还是割据一方,他们所需要的人力物力都非比寻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对李氏秘藏就越渴求。”
“名刀大哥觉得,我是吗?”李照抬眸看他,有意试探。
“如此一来,这欧阳成睿可不就是如今江南西道官场上的中流砥柱。作为宣州刺史,这位在宣州可以说是勤勉有加,政绩突出……”底下的说书先生摇头晃脑,说得好不尽兴。
柳名刀目光在一瞬间有些微的躲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自然是将你当做朋友看待的,你就是你,并不是其他人,也不是其他身份。”
这话说得相当玄妙。
李照笑了一下,不置与否地跟着起身。
“走吧,趁着天没黑,我们直接出发。”柳名刀说完转身往楼下走。
大堂里的伙计眼力劲极好,一见柳名刀下来,便抬手甩着布巾就迎上来了,脸上堆着笑,双手下意识搓了搓。
“客官,您的马已经喂好了,要不要给您牵到前头来?”伙计微微躬身,问道。
“嗯,牵到前头来。”柳名刀点了点头,又问:“昨日和你说的酸枣糕有备吗?”
伙计连忙应道:“备了,备了,是镇上有名的糕点师傅亲手做的,保证口味上乘。”
“有劳了。”柳名刀从袖兜里取了三文钱出来放在伙计手心里。
后头李照抓着包袱带子快步跟了上来,她一听柳名刀要伙计准备酸枣糕,便知道是为自己准备的,于是笑眯眯地走到柳名刀身边。
伙计得了赏钱,笑得合不拢嘴了快,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往后头马厩那边走去。
“谢谢名刀大哥。”她侧身边走边说。
外头天已经快黑了,街边依次都挂出了灯笼,有夜间摆摊的小贩在张罗着摊子,熙熙攘攘间,烟火气十足。
柳名刀和她一面聊着,一面出了客栈。
两人在门口没等多久,就看到伙计牵着马车过来了。
“上车吧,我们连夜赶路。”柳名刀身手利落地握着缰绳一个翻身上了马。
李照嗯了一声,手脚并用地往马车上爬。
马车里十分宽敞,底下垫着的垫子足以见得用心,一侧的小柜子里,李照一拉开,每一层都放着些精致的糕点。
“名刀大哥,我们这去谷要多久?”李照挪到车门边,抬手把车帘子给绑了上去。
柳名刀勒着缰绳,没有回头,“我们轻车赶路应该只需要十来二十日吧,若路上顺畅,十多日就够了。”
“哦。”李照靠着马车壁,开始发起愣来。
马车行驶的速度极快。
没多久,他们就已经出了潼湖镇。
潼湖镇以西,渐渐地就开始有些荒凉。一路下去,很少看到行人,路旁的田埂也越来越少。即便是出现村落,也是黑灯瞎火,没有人住的样子。
“怎么村子里都没人了?”李照趴在车窗边上,有些困惑地问道。
“越往西走,就越靠近吐蕃。以往这边还有都督们的士兵巡逻,以保百姓安生,如今一乱,大家自顾不暇,自然也就顾不上这边远地区的百姓了。”柳名刀的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流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