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篱蹲下身,配合襄玉的身形,她勾唇一笑:“公子觉得月篱怕吗?”
孩童模样的襄玉垂下双眸,长长的鸦青色睫毛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片暗影,他思索片刻,抬眸重新看向月篱。
她望进月篱的眼,缓缓道:“不怕。”
月篱冲他狡黠地眨眨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襄玉看向月篱发髻上的篱落簪,他突然伸出手,去触碰那簪子,只因簪子有些歪斜,他想要将其矫正。
但因为个头太小,就算伸长手,依然无法完全碰上。
襄玉想也不想,就踮起脚尖,手指终于触及到那抹冰凉。
他手指一推,歪斜的簪子瞬间掰正,牢牢地插固在发髻上。
襄玉重新站稳,打量着她一张绝美的脸,半晌只感叹一句道:“其美若篱落,你担得起。”
月篱心头一悸。
襄玉已低下头,转回身去。
他继续朝前走着,月篱站起身来,继续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不远处座位上的襄黔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担忧之色愈盛。
襄玉将月篱引向祭台,让她静立于此,然后自己下了阶梯,走到襄黔身旁,襄黔看着他这几日越发稚嫩的脸庞,小声问道:“子扰,你还有几日?”
灭族咒发作之势已势不可挡,如今血祭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襄玉承受的逆生也快濒临极限。
“今夜过后,若是血祭不成功,我便要……消失了。”
赋雪背负的是永生咒,但永生咒有效的前提是在襄族存在的情况下。
若血祭失败,襄族便会因灭族咒而消亡,永生咒便作无效,如此一来,襄玉的神魂便不会在转移到下一代嫡子身上。
且不说襄玉还未成亲,尚无子嗣,就算有子嗣,他也再无法复活了。
所以,倘若此次血祭失败,襄族和襄玉都会彻底消亡于这世间。
月篱听觉甚是灵敏,她已将襄玉和襄黔的对话,全部听入耳中,她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哀伤,哀伤里有带着一丝庆幸。
这般就好。
她的死,能救襄玉,救襄玉一直倾尽生生世世守护的襄族。
这是对自己的成全,也是对襄玉的成全。
月篱就此甘之如饴。
门口处,殷恒快步而来,他走到襄玉面前,躬身道:“公子,四大鬼田乡的鬼怪倾巢而出,正试图冲破死四大城门。”
襄玉并不见丝毫意外,他只淡淡道:“去转告看守城门的各位大人,主要撑过子时,那些鬼怪自然会离去。”
“是。”殷恒犹豫了下,又道,“仇院长来了,他想观血祭礼,另外,三皇子也来了。”
殷恒话音刚落,狸奴就走了进来,他俯身拜道:“公子,子时将至,血祭可开。”
襄玉一怔,不由望向祭台方向的月篱,只见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似是感应到襄玉的注视,月篱也朝襄玉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接瞬间,彼此心里都有些异样划过。
襄玉眸光一沉,垂放在衣裳两侧的手不由紧捏住紧挨着的方寸布料。
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可他发现,他竟然发不出声来。
襄玉心跳骤然如擂鼓,脑中轰隆一声,四周的一切噪音瞬间离他远去,一瞬之间,他仿佛坠身于一片缥缈之中,不知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他脑中一片空白,仅有一个记忆––
月篱!
月篱若是被血祭了,他能活下来,襄族也能得救,可月篱却要死了。
可若是这一次,他刻意去动手脚,月篱活下来了,但他和襄族就都没了。
他生死与否物管要紧,可襄族……
事到临头,襄玉不曾想自己竟在对月篱到底血祭与不血祭的抉择之间,迟疑徘徊起来。
“子扰!”一声沉唤在身侧响起。
襄玉猛然回神,他的额头已泛起一层密汗。
襄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额头的细汗,又看向他紧握住方寸衣料的双手,眼中犀利之色一划而过。
“你的决定是什么?”襄黔望进他的眼,肃然问道。
“我……”
他还在犹豫,身旁却突然响起一个男人大声说话的粗壮声音。
“血祭开始!”襄复不知何时已从襄黔身侧的位子上离开,此刻他正在血祭台正前方,宣告襄族全体族人道。
族人们并不知襄复早已担心襄玉和襄黔对血祭月篱之事临时生出动摇之心,是以越俎代庖,故意襄玉和襄黔,直接下达这一指令。
担任此次血祭的礼官是族中身体年龄最年长的一位长老,他只当襄复是得了襄玉和襄黔之令,才会上台宣布血祭开始,是以,他当即从前排的位子上起身,朝血祭台走去。
静立于两侧的两竖排身着祭祀服的侍祭者当即齐步上前,分别站到长老左右两侧。
血祭仪式即将开始,襄复便抽身朝下方位子走来,他走的每一步,视线都未从襄玉和襄黔身上移开。
而襄玉和襄黔此时也同样在看着他。
襄复走近两人,突然跪地叩首于襄玉身前,沉声道:“我知您会动怒我自作主张,但为了襄氏一族,我不得不如此,您若要惩罚,便罚吧,逐我或杀我,我皆无怨言!”
襄复说得诚恳,言语里无半分遮掩。
襄玉眼神微晃,根本无心计较他的所作所为,他飞快地回了句“起来吧”,便急促地转身望向前方的血祭台。
他看到主持血祭的长老缓缓从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