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对郑小立说了一些感谢话,而且话中更主要是感谢小立爸的。从他的话中听出来,在他们带小兰妈到北京看病的时候,多亏了小立他爸通过北京一个熟人给联系的医院。从他们的话里还流露出来,小立他爸联系的这个人原来和他们都在县委临时大院住过,包括刘有才他们。
这个人从冯阳县革委会调回了北京工作,而且他们和这个人的儿子都认识。
他们还谈到了这次小兰妈高昂的花费,二十几万元要按现在的工资水平,一个人不吃不喝干到退休也许能攒够,由此可见,田广荣有着一个非常殷实富有的家庭,还可以看出,他对于小兰的爱是多么地执着和强烈。
接着,田广荣对杨永智说了一些祝贺话,对两位女士说了一些客套话,才最后把目光转移到冯清水的脸上来:“兄弟,以前多有对不住,请多多包涵。”
对不住?冯清水不知道田广荣这个对不住是指的什么,是电影文学?还是在工厂里记工?还是夺人所爱?而且,他也不想去弄清楚,和这种人没有可值得弄明白的,他看到他那方盘脸中透出的笑意就不由地作呕。
他面对田广荣端在面前的酒杯,感觉不到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几乎没有抬头看他那张可憎的大脸,也没有回答他那莫名其妙的话。他也说不出来是没有勇气与他对视,还是下意识本来就排斥那张反感的脸。
他碰杯后没有喝一口,甚至连酒杯都没有沾到嘴唇。
田广荣在于小兰的这场游戏中是毋庸讳言的胜出者。
虽然冯清水的妻子李凤妍就坐在身边,虽然冯清水与李凤妍的感情是如此的真挚和亲密,但是,冯清水的血液里仍然奔流着一种落寞和酸涩的分子。
田广荣并不会计较他是否喝了和他的碰杯酒,也不会计较他与于小兰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故事,更不会在乎他此时此刻会有什么感受,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得到了于小兰,他是胜利者。
于小兰要随田广荣告辞离去,情不由己地,她还是把目光最后留在了面无表情的冯清水脸上。也许,她有许多的对不起要通过这一瞬间暂驻的目光向他传递,也许,她想对冯清水能有一个好妻子,能在工作上取得进步表达真诚的祝福,但是,不免还是有深深的遗憾和酸涩的痛楚,因为她看到他躲开了她那深情的一瞥。只有倏尔滑过的一瞬间,那种感觉就像电流一样穿过了她的大脑。
然而,就在她要跨出这个门的时候,让人出乎意外的一幕又突然发生了。
“小兰。”声音不高,在这间屋子里的每个人都能听清楚,大家不约而同地一齐把眼光集中在冯清水的脸上,包括正要端起来杯来喝饮料的李凤妍。
声音发自心底,他自己都觉得吃惊,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在河里想抓住一张纸片一样。
这是多少年来积聚的一声,是情不由己的一声,是即将告别玫瑰色往事的一声,这一声在别人听起来挺自然,不高不低的一声,却对他来说是多少酒精催化的结晶,是他费了多大的劲才从喉咙里吃力地推出来的亲切字眼,他的心在打战,他的血液在狂奔,他的眼充满了迷蒙。
这一声就像一条看不见的鱼钩,紧紧地,紧紧地钩了她一下,就像整个身体被他扯住一样,她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回过头来。
“你——妈——现在身体好吗?”冯清水已感觉到了整个屋子里停滞的气息和大家投来不解和等待的目光。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和自然。
“嗯,很好,恢复得挺好。”她绷紧的心脏使得她的脸像天边的彩霞一样从脖子上快速地升腾起来,接着,失神而慌乱地扭头而去,以至于连一声谢谢关心的话都没留下来,或许,本来就不需要。
一场变异的偶遇,一次苦涩的邂逅,一种无可形容的感受。没有语言,没有任何表示,更没有一句问好,蓦然相对,又匆匆而去,一场曾经有过的轰轰烈烈、美丽的爱情就像夏季的凉风一样拂面而过。也许,人与人本来就如此,也许缘分本来就总是虚无缥缈、阴差阳错,也许往日的万般情爱,千种风情只不过是痴人的片刻香甜梦,凡人俗子的美好憧憬而已。
平平常常的一个饭局,对于冯清水来说就像经历了许多的事一样,那个饭局让他见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人,知道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明白了许多本来应该明白的现实,一个个,一件件尽管让他感到突然和意外。可与此同时,也使他感到无形中释怀和欣然,进而在自我勉励中去认识和接受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
、武学兵一连几天除了到乡里开会,回来村里准备“两个文明”建设的验收材料,还要跑县里跑地区公路局,以求今年能再拿到更多的石料订单。但是,事与愿违的是,今年的订单还不及往年的十分之一,究其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地区公路局的主要负责人都进行了调整,其中就包括那个一直以来对他们施恩有加的吴总吴主任。其二,县公路段在离县城不远的公路边新开了一个石矿。说是县公路段开的石矿,其实武学兵也听说是段长的小舅子开的,这样一来,石矿的经营境况就越来越艰难,生存的空间越来越狭窄,就像被挤到一个岩石缝隙中,让武学兵和武家岩石矿的弟兄们感到异常郁闷、压抑,换不过气来。
在这种情况下,武学兵一时无计可施,一个人正坐在矿上的办公室里无聊地守着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