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笑过,大梁尉道:“少时,吾等分散离开,至北市门前米铺内,言‘梁氏贾米’。听清了?”
须伯岸道:“就是大梁尉府要买米嘛。”
大梁尉道:“只四字,‘梁氏贾米’,无须许多!”
须伯岸一缩头,不再言语。
大梁尉道:“柜上听了,便会带汝等至后院。汝等便在彼处等待。”
须伯岸又道:“然后呢?”
大梁尉道:“只须等待,到时自知。”须伯岸又一缩头。
虎仲先生道:“各须携带何物?”
大梁尉道:“只赤手而往,行为就如往市中搬运。还有何疑问?”见众人满脸困惑,却不再提问。大梁尉道:“目下各家晡食,正好行动。芒氏三子且先行。”芒寅、芒申和虎仲先生一起站起。梁尉公子带到后院,打开后门,三人出了门。
大梁尉府后门开在一处小里巷深处。三人顺着里巷出了里门。现在并未至宵禁时分,里门可自由出入,监门大约在家里备食,并未出现。三人未经任何曲折出了里门,顺着街衢向北,即可望见北市。再向西一二里,就是市门。
所谓北市,并不是说大梁城中还有南市、东市或西市,它就是大梁城中唯一的市场。之所以称“北市”,仅仅是因为它位于大梁城北墙下。从鸿沟分出一道沟渠,将市场分成南北两部分。沟渠出仪门,汇入城外护城河中,再与穿城而过的鸿沟相合,向南而去。在芒寅等出门不久,就听到了休市的鼓声。等他们转到市门前时,一群群收市的商贾,正从这里出来。也有一些人往里走,大约是帮工的。芒家三人混在往里走的人群中,顺利进了市场。虎仲先生拦住一人问清了路径,顺利地找到了米铺。
市场中,粮、酒、盐、茶,各有区域,卖粮的区域中,按谷物不同分为各个铺子。当时中原地域还是以小米为主食,称粟。大米口感比小米好,主产于南方,产量还比较低,价格昂贵,在中原属于奢侈品。但梁王开圃田后,大梁周围竟可以种水稻,收大米,所以大梁市中有米铺。米铺位置较深,门面轩敞,显出一副贵人气慨。
三人进了米铺,柜上果然还有人看守。虎仲先生上前道:“梁氏贾米。”
柜上的先生脸上堆着笑,抬头看一眼,道:“先生且随我来!”
三人随掌柜的出后门,进到后院。这是个凉晒、脱粒的场所,平坦宽敞;巨大的石碾摆在场地中央。掌柜的道:“不知三位贵人哪里来,哪里去,也不敢问。贵人着粗衣,也不敢往账房里奉茶。小铺只这里还清静,委屈三位暂歇。”
虎仲先生答道:“甚是劳动,于心不安。”
掌柜的道:“贵人说哪里话。贵人是小铺的天地,能效劳是小铺的福气。好,不多说,少时还有人来,贵人自便,井边有罐,可以汲水。”
虎仲先生道:“商家自便。”
待掌柜的离开,虎仲先生招呼大家就在门旁坐下,一则避风,二则可以听到里面的动静。芒申则到井旁汲了一罐水,拎到近前。芒寅笑道:“汝倒亲切!”看这罐时,由于时常人用,边沿都摸得油黑发亮,口沿上一圈全是黑渍,看来无数次被口咂过。芒寅起身道:“找掌柜的要几只碗。”虎仲先生一把拉住他,道:“布衣,吃井水已是上分,还要碗!爬在地上喝雨后的泥浆子也得过。”芒寅苦笑坐下,却不再碰那只罐。芒寅不喝,芒申和虎仲先生都不好喝,只得把罐放在一边。
不多时,就听得柜上又传来一声“梁氏贾米”,又有三人被带到后院。芒寅等一起站起,这两群人自然在大梁尉府都被相互引见过,这时想见礼,却又不敢,只能相互尴尬地望着。虎仲先生招呼道:“且围一圈坐下。”六人围成一圈,各自坐下。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随意围坐的确放纵心情,比跪坐舒服得多。一人道:“芒公子还打得水,倒要搅扰。”旁边一人制止道:“悄言,什么公子,休得乱言。”芒申却早把那水罐递了过去。那人接过,道:“没向掌柜的借碗?”边说边站起来。
这次虎仲先生没有再制止,而是满有兴趣地望着他。见那人径直走进室内,向掌柜的道:“敢问柜上,可有碗盏借几个饮水。”掌柜的踌躇了会,似乎取出了几个东西。这人却没再要,空着手出来,脸色很有些不善。旁边一人道:“何故如此?”那人道:“且就着罐喝吧,那碗比这还不堪。”话虽这么说,却也不再碰那只罐。
第三拔来的人中有须伯岸。这些人中,只须伯岸在气质上像布衣,邋邋遢遢,滴里当郎,捧起水罐,直接饮了半罐,眼也没眨一下,惊得众人目瞪口呆。
众人渐渐到齐了,在轻松的气氛下,大家对于箕坐也不再排斥,也不再按序而坐,而是围成一圈。在口渴的强迫下,也有不少人突破心理障碍,就着罐喝起了水。新来的人也有想借碗的,但先来的悄悄拉住他,向他描述了一番碗的形态,打消了他借碗的念头。
消除了陌生的隔阂和士服的约束,加上须伯岸插科打浑,这群年轻人很快就轻松开来,各自交换着自己新奇的见识,仿佛是一群久不相见的老友。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捧着水罐喝水,更多的人加入到喝水的行列中。最后,连芒寅也捧起水罐饮了一口。他和虎仲先生都很少开口,但芒申显然已经融入到这群人之中。
虎仲先生岁数较大,并不活跃,但坐在那里也不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