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申听出车主的话虚虚实实,但不知几分真几分假;见得老者谈吐非凡,心中认定断非寻常之人,但又想不出他是谁,为什么自己偏偏与他一辆车,仅仅是巧合吗?
晋鄙的出现令诸公子喜出望外。本来,大梁尉浑浑噩噩,诸公子心中已经感到建功立业前途渺茫,颇悔自己不该来趟这淌浑水,说不好连小命都没了。现在见了晋鄙,虽说许多人不十分熟悉,不像大梁尉是世交,但想来小命还能保住,毕竟他要与自己的父辈在朝堂天天见面。
但出人意料的是,晋鄙甚至没有对他们哪怕稍假颜色,甚至正眼也没有看他们一下,只把大梁尉请入大帐片刻——肯定不足以洗尘,然后一队武卒就开过来,前后夹着他们,继续赶路。难道他们不知道现在已经黄昏了吗?他们晡时甚至还未进食呢!公子们心中暗暗叫上了苦,甚至埋怨起大梁尉和晋鄙来,特别是后者,怎么说也算是东道啊!
晋鄙一应安排甚是合理。这队人马虽是在军营之中穿插,却了无窒碍,沿途均有人提前查验关防,大队一路顺畅,无人盘问,甚至没有停下来,直到小城。故地重游的芒申被深深地震撼:他没有想到,这沿途的军营可以这样严整,最为印象深刻的,是营地内完全没有了屎尿味,这与他离开时骚臭熏天完全不同,而他离开不过才三四天。远远望见小城时,前面已经有了火光:信陵君领着他的门客迎出城来。
信陵君先安排护卫的武卒入城领食,然后与大梁尉相见。不料大梁尉见了信陵君竟然号啕大哭起来,倒把信陵君吓了一跳。仲岳先生急急上来,搀住大梁尉,扶往城主府中安歇;信陵君则与诸公子,甚至诸车主行礼寒喧。见到芒申时,他竟然还能叫出名来:“芒季公子再次出阵?实无愧芒府威名!”然后与车主相见:“老父尊称?”
车主礼道:“贱唐氏,行三。”
信陵君道:“唐叔辛劳。”
芒申道:“唐叔一路开示荥阳之难,令申汗颜。”
信陵君道:“如此,少时倒要领教!”唐叔连称“不敢”。
一一见过后,信陵君让张辄领诸公子入城领餐,请夏侯先生领众车主在城外稍歇,自有城中士人送浆食出来。
三拨人都分派已尽,信陵君领着剩余的门客回到城中,信陵君入府与大梁尉相见。
在仲岳的安抚下,大梁尉情绪稳定了许多。见信陵君上堂,连忙起身相迎,礼道:“臣无状,君前失礼,死罪死罪!”信陵君回礼道:“丈夫失仪,必有隐情。况大梁尉乎!”
大梁尉见问,再次失声,道:“臣无状,行前得知,启封已失!大梁危矣!”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信陵君等也变了脸色。但信陵君迅速定下心来,示意左右门客到门外护卫。门客们自然知道利害,加倍了小心,不放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信陵君又示意大梁尉落座,仲岳再温过来一盏酒,大梁尉一饮而尽,这才又稍稍定了定神。
信陵君道:“敢问大梁尉,大梁形势如何?”
大梁尉又一次声音哽咽道:“启封已失,大梁危矣!”坐在一旁的仲岳先生连忙过来安慰。大梁尉忍住悲声,道:“臣心已乱,难以具言。同行吕氏昆仲俱知其情,可以相询。”
信陵君惊道:“吕氏昆仲何人,不见大梁尉引见,当面错过!”
大梁尉也失惊道:“臣之罪也!自当赴吕伯、仲处告罪。”
正说之间,派去安排车主的夏侯先生进来了,也不顾堂中诸多人等,直接到信陵君跟前,俯身耳语几句。信陵君笑道:“方才大梁尉已经提起,却得夏侯先生弥补。”转向众人道:“吕氏昆仲,夏侯先生已请至门外。吾等且出迎。”大梁尉面红耳赤,只得起身相随,跟到门外。信陵君出门后,只拿眼一望,即径直走向站在门外的二人面前,深施一礼,道:“无忌无状,俗事沉冗,不识贤能!幸得夏侯先生慧眼,否则当面错过。万乞恕罪!”
大梁尉也礼道:“某心大乱,不能即进贤才,死罪死罪!”
吕氏兄弟连忙回礼道:“商机贱业,何敢劳公子、大梁尉加眼。但得一饮一食,即感厚德矣!”
信陵君道:“堂上宵夜已具,愿二先生勿增吾罪,且同往一叙。不敢言洗尘,聊备一酒耳!”再三礼敬,吕氏兄弟方移步上堂。信陵君陪行数步,忽然停下来,小声对夏侯先生道:“车主中有唐氏,宜多加意。如有可取,可请来一叙。”夏侯先生领命而去。
吕氏兄弟上堂后,死活不肯入席,只在门前站立。仲岳先生见吕氏兄弟拘谨,便又取来一副坐席,在下首打横铺下,对吕氏兄弟道:“事关机密,请令昆仲近前就坐。”两兄弟这才坐下。
信陵君道:“大梁尉尊体欠安,请令昆仲稍叙大梁事体。”
吕氏兄弟相互望了望,由吕伯出言道:“庶民等实得君侯府上之命,得送大梁尉出大梁。”
此言一出,又令人一惊。信陵君道:“鄙府之命?从何谈起。何人之命?”
吕伯道:“正是君侯门客黄先生。”
大梁尉道:“是臣往府上寻计,诸先生出此良策。”
信陵君道:“大梁尉往鄙府求计?却是何意?”
大梁尉几乎痴傻的眼神转了好几圈才回过味来,道:“芒卯将军言,公子出阵,粮草不敷,故令臣出阵前先往公子府上寻计。家老唤来几名先生,议出此计。”
信陵君见大梁尉言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