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清看着南羌那一双眼盯着另一艘大船发光,也不知道肚子里又打了什么主意。
夜幕一点一点吞噬天边最后余辉,漆黑夜里布满繁星点点。
南羌看见旁侧一双小船的船头灯举起,片刻便有一人屹立在竹竿上,宛如蜻蜓点水般划过,接过那一艘小船上的纸笺,缓缓划向凤头船。
凤头船船头一窈窕身段轻轻一跃,将站在竹竿上的人举起的纸笺握在手里,一跃又凤头船船头。
南羌转头去看那小船上人物,看着位身穿淡青色衣衫,五官俊美气度儒雅的人略略诧异。
在郇城时,她碰见过这位公子。
与扶颂同船的青玉抬头看着南羌,神色一喜。
“扶颂,是他。他竟然也能来船会,我先前还以为他只是个江湖侠士,没想到他还是个有文采的江湖侠士。”
扶颂不着痕迹打量了一眼南羌,薄唇轻启:“青玉,聒噪乱人心神。”
青玉看了一眼四周,隔壁小船上文人正怒眼相瞪,青玉挠了挠后脑勺。
片刻凤头船又高又长的灯杆升起一盏小灯笼,船头上有人高声道:“郇城洛河明家扶颂得字花。”
河畔两侧一片哗然,南羌望着扶颂。
“那就是郇城有名才子的扶颂公子,他与闻人仲舒同拜师门,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才华,日后要是修的正道,前途无量啊。”怀清似有感慨。
南羌踹了一脚怀清:“你这臭道士,读书人也扯修道,满口放屁。”
南羌盘坐下来:“他写的,小爷我也行。”
南羌咬着笔头咬了许久,半晌没有憋出一个字。
好不容易憋出一首打油诗,怀清看了满眼鄙夷,冷嘲热讽道:“就你这打油诗,街市上的三岁孩童随口胡诌都比你的强。”
二人正打闹,后面划近一艘小船,小船上的小厮拿着竹竿就往南羌床上敲打,随后一阵破口大骂:
“那两个王八犊羔子还走不走了?不走的话也别挡着我家公子的道!”
那船身小厮定睛一看,正掐着怀清脖抬头,小厮看清二人,嘿嘿一笑,说话更难听了些。
“又是你两个穷酸书生,就你这种山坳里的野鸡你还妄想着一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当凤凰,好狗还不挡道呢,你两狗东西还不快起开!赶紧给我们家公子腾出一条路!”
南羌松开怀清,怀清坐了起来,拉着满面怒色的南羌。
那小厮用竹竿用力一推南羌的船,船身就挪开到一旁。
船上那位户部尚书之子,朱家大公子则是满面胜券在握的昂着脸,看都懒得看南羌一眼。
小厮撑船与南羌并拢,随后拿起船头上的灯笼高高举了起来。
灯笼一举,身后便有一传诗人乘杆而来,正当那传诗人拿过纸笺,南羌用船桨一晃竹竿,竹竿晃动,那传诗人原本平衡稳重的身子微微倾斜,险些要掉在河里。
南羌眼疾手快扶起那传诗人,趁乱将传诗人手中纸笺来了个偷龙转戏,怀清看的一清二楚,南羌屁股腚坐下时,怀清幽幽道:“你那潦草不成样子的字迹,就不怕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不是朱公子的字迹?”
南羌嗤之以鼻:“你刚刚也说这大船上的人物不是皇族血脉便是王侯宰相,他一个区区尚书之子,又无出名诗句,也无出众名声,谁有闲工夫功夫去看过他的字。”
南羌昂头就将旁边一壶酒喝完,酒壶随手一扔,南羌拿起笔墨,眉头蹙紧又舒展,随后又蹙在一块。
须臾,南羌将笔递给怀清:“我来念,你替我写。”
怀清拿过纸张铺平,撸了撸宽大的衣袖。
南羌昂这头,憋了许久,怀清抡起胳膊肘,嫌弃看了一眼南羌:
“浑身铜钱恶臭,肚无半点文墨。”
南羌脖子一粗脸一红,南羌看着怀清正儿八经的在那埋头写,看了头一句:“星河月下天涯处”
南羌突然高声振奋道:“岂有我等真才子!”
怀清轻笑,落笔后,南羌跑到船头,举起灯笼。
等传诗人将纸笺拿走,南羌瞄着前面那船上的朱公子。
南羌掏出怀里的匕首,舔了舔嘴边的牙齿。
南羌伫立在船头上,月光打在南羌身,如披上一件月色薄纱。
怀清察觉出南羌异样,还没问出什么,南羌就在船侧潜了下去。
南羌憋着气,潜到朱公子船下,拿出匕首凿出一个洞口。
坐在船上的朱公子听见沉闷声响,屁股一阵阵震动,还问了小厮一嘴。
小厮站着,感受许久也没感受出异样,朱公子以为是多想。
片刻,南羌游回船边,从船后面爬了上来,南羌趴在船边。昂这头对怀清露齿一笑:“我把他的船给凿了。”
怀清一双丹凤眼瞪直,反应过来想把南羌拖上来,南羌退了几尺:“臭道士,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南羌就在水面消失不见,片刻,朱家公子的船沉了一半,那朱家公子跑到船头抱着柱子狼嚎鬼叫。
原本这船只不多,朱家公子这么一叫,河岸上人目光都打量过来。
“船沉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沉船了呢?往年也没有这事啊。”
“看看,那不是朱大公子吗?”
蹲在桥上的白芷听见身边的人叽叽喳喳,起身趴在桥边往河里看去。
看见不远处一艘小船渐渐下沉,再看一圈,果真看到了怀清,白芷失望的耷拉脑袋。
河面一下乱了起来,这不乏想看热闹的,特意将船划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