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陈奕辉委屈道。
“是怎么弄丢姐姐的?”
“车上人很多,我告诉姐姐要抓紧我的手。你说的,出门在外,未成年人要牵牢家人的手。开始我是牵住姐姐的,过了几站,姐姐松开了我的手。我去抓她的手,可是姐姐总往边上躲。后面就不见了。下车时我叫了她的,可能她没听见。妈妈,车上那么多人,我没办法再挤回去的。”
“从你松开姐姐的手到你下车,过了几站?”
陈奕辉眼朝屋顶,心里默数:“嗯,五个站!妈妈,我没数错,是五个站。”
五个站!孩子被那变态欺负了五个站!边上的人呢?难道没有一个人发现异样?张月这是受了怎样的伤害呀。萧玉的心抽抽地疼。
“奕辉,记住,姐姐和你不一样,她是女孩,是需要保护的。再有下次,妈妈一定重罚。”
“女人真是麻烦。”陈奕辉小声嘟噜了一句。
“你说什么?”
“我说女人真是麻烦。”陈奕辉摇着头,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也是女人。”萧玉心里好笑,脸上严肃。
“你才不是女人呢。”
“什么?我是男人吗?”
“不是,你是妈妈。”陈奕辉自豪地昂起头。
“亏你还记得我是妈妈。我先看看姐姐,晚上再收拾你。”
张月在浴室呆了很久,久到外面的萧玉开始担心。她站在浴室门口,举起手,想敲门问问,迟疑了一下,又放下了来。让孩子自己呆一会吧,会出来的。她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在门口。
遇到有人欺负,女孩儿要学会捡起地上的砖头,狠狠地砸过去,就像父母曾经教育自己的那样。
萧玉少年所在的小城,吴楚咽喉,人口不过百万。区内地貌复杂,丘陵众多,资源丰富,气候温和,光热充足,四季分明,雨量充沛,无旱无涝,黑土如油,肥沃异常,随便撒下一把种子,无需过多的打理,自自然然就能有温饱。看似封闭不便的交通免去了历史长河里大部分的战火纷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造就了小城众人平和善良淳朴好客知足长乐的个性。
萧玉不是纯正的小城血统。她的父亲是草原上纵马不多见的才女,村里几百年历史上唯一的女大学生。
一个爱吃烧烤面食,粗犷脾急;一个喜食米饭蒸煮,温柔细腻。习俗不同,口味各异,不过,在孩子的教育上两人倒是出奇地一致,那就是孩子必须勇敢健康,有力气还击别人的挑衅,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须自卫反击。这倒是和小城战争年代的血性很贴近。善良不是软弱,平和不是好欺,这是做人的底线。没有这底线,不仅亡国,还会灭家,这是历史的教训,读过书的父母自然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打小几个孩子不仅练跑步,还要练摔跤。
跑步,摔跤,在那个晚自习之后的事件中救了萧玉。她捡起了石头,砸向了扑过来的黑影,然后撒腿就跑,以学校运动会的长跑速度跑去找人救燕子。
她读初一,燕子高一,楼上楼下的邻居,晚自习之后会相约一起回家。
小城人不多,地方却不小,学校建在山上,回家要走很长一段荒废的黑路。那天,有三个外地来的无业游民在那里袭击了两个女孩。
打小锻炼的本能反应,她逃出来了,燕子却吓得呆在原地动弹不得,迈不开腿,又叫不出声。等人们闻讯赶来时,一切都晚了。
三个qiáng_jiān犯被公审之后立即执行了死刑。拉去行刑前,三人同其他死刑犯一起被绑住双臂,站在绿色的卡车上,由持枪的干警押着,绕城一圈游行示众。
阳光下,一车丑陋的光头缓缓驶过,萧玉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她没有扔石头,怕砸到车上的警察。
qiáng_jiān犯是死了,燕子的一生也毁了。她退了学,十八岁嫁给了一名叫独眼汪的。
萧玉见过他。年纪比燕子大了十几岁,打仗打瞎了一只眼睛,被政府安排在市中心广场做园林工。那时参加过越战的军人可是英雄,学校时不时会请人来进行英雄事迹的演讲。燕子的事全市都传遍了,能够嫁给独眼汪,成为园林处的正式工人,还是退伍军人的妻子,有政策优待,与独眼汪一起收拾草坪,生孩子是家,不过就是两间低矮昏暗的潮湿的土胚房,大白天不开灯,什么也看不见。
也就几年的功夫,生下三个孩子,原本鲜活美丽对大学充满期待的燕子面如老妇,满脸皱纹,看起来倒像是独眼汪的大姐。
“你来干什么?”燕子的声音暗哑,没有了从前萧玉羡慕的脆如叫天子的样子。
“我想来看看你。”萧玉不敢说自己拿到了千里之外一所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她是来告别的。
“有什么好看的。你走吧。”同样是事件的受害者,为什么自己如此下场,她却活得好好的!
“对不起,燕子姐姐。”事情发生之后,萧玉一直很自责:如果当时她能跑快一点,如果她多扔几块砖头,如果……
知道燕子嫁给独眼汪,萧玉偷偷来过广场,远远的看着燕子的背影,很久很久,一直没有勇气走过去。
“你走吧。”燕子将萧玉推出门口。独眼汪粗鲁好酒,她不快乐,更憎恶独眼汪床上畜生一样的动作,可是,全世界只有独眼汪才能给她这么一个躲开一切视线的角落,哪怕这个角落没有阳光,哪怕这个潮湿的角落让她患上了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