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绿皮火车的声音和十几年前没有什么两样,不同的是车厢里的少了汗臭味、鞋臭味,缺了旅客自带的各色食品混杂纠缠在空气里的让人作呕的浑浊浓烈的气味,没了厕所门开开关关带出来的可疑的尿溲屎臭味。
车厢空调温度控制得舒适清凉,平息了不少旅途的焦躁。
“可乐、啤酒、矿泉水!”卖小零食的服务员的声音和着推车的节奏清脆押韵。
“让让,让让,啤酒、鸡腿、花生米。让让,让让啊!扑克牌、杂志、泡面呢!”这是十几年前的粗哑的声音。
“餐厅在八号车厢。不去的旅客买盒饭了,最后一次啦。”干干净净的餐车盖得严实,偶尔有就餐的旅客掏钱买饭,穿制服的列车员才揭开车盖取出盒饭。
“看一看,瞧一瞧,晚餐供应热条。让一让,让一让,看一看,瞧一瞧嘞。”这是十几年前的餐车外淌着汤水的没盖子的样子。
真快,这搭乘火车的感觉算是真的有了发达国家的感觉。曾经运猪仔一样的绿皮车终于有了运输工具该有的文明模样。
萧玉平躺在火车的中铺里,握着手机的手搁在胸口,耳畔是心脏跳动一样有节奏的咣当咣当的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
那年的火车有着战争前夕逃难似的混乱和春运大片的拥挤,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寒暑假,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子。
那年的某天,为了一个答案,萧玉去火车站排了老半天队,算是买到了一张当天出发,需要站二十几个小时,中间还要转一趟列车的火车站票。她本可以第二天再走,卖票的姑娘说第二天的票有座位票,等等,还有一张上铺票,不过就是要二十块钱手续费。
钱,萧玉不在乎,时间,她却很在意。她拿了站票,随着人群,被半挤半抬地塞进了人贴人的车厢。
半挤半抬,事后萧玉想着自己居然还能活着下车,这可真是奇迹。她个子不高,挤车的时候,脖子刚好卡在前面的人伸出来抓护栏的胳膊上,后面的人紧贴着后背往前涌,萧玉只得半踮起脚尖随着胳膊往前涌。进了车厢,萧玉的脸涨得青紫,好像死过一回似的。
挤上车厢,那还只是万里长征开始的第一小步。二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厕所里都站满了人的车厢里分分钟上演车匪路霸、小偷流氓、明偷明抢、坑蒙拐骗、强买强卖的天方夜谭。萧玉后来也挺好奇的,这车厢里的人都挤逼得好像豆豉鲮鱼罐头似的,萧玉觉得自己换只脚站站都会碰着别人,这些人怎么倒好像是鱼儿入了水,动作滑溜利索地很?
这些事情现在想想都像是做梦,残酷落后得不真实。前前后后,不过也就是十几年功夫,人口还是那么些人口,火车已经不是那火车了。
没有半路冒出的车匪路霸,没有明目张胆的小偷小摸,没有表演魔术的骗抢,没有下药后的拐卖,电影《天下无贼》里的傻根眼里的世界算是在这火车的车厢里有了新的萌芽。
萧玉抓着手机,平躺着。
九点过了,儿子的作业难题电话里也解决了,他说他要睡觉去,不然外婆明天不给他做榨菜炒肉和卤鸡翼。
萧玉笑了。母亲厉害,几道菜就将外孙哄得服服帖帖。话说回来,母亲的家常菜倒真是有些功夫,自己时不时也会嘴馋,跑去父母面前蹭饭吃。
西红柿炒蛋,酸辣土豆丝……萧玉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中午到现在自己也就吃了教师模样的老先生递过来的一个苹果,这饭是忘了吃了。
九点多,餐车倒是还有夜宵供应。卧铺车厢去餐车也方便,穿过长长的铺着地毯的几节车厢就到了。萧玉还是不想动。
这么晚了,程辉这电话是打,还是不打呢?
欧阳竹影发来的电话她已经联系过了。声音听起来是位中年汉子,直接、干脆,一口应承,说是派俩下属跟着她。这俩下属,一个是退伍军人,一个身上有些功夫,放心。
萧玉电话里向姓牛的中年汉子道了谢,说了自己的车次。
牛老板马上安排司机,发来联系方式和车牌号码,说是省城的确有点乱,凌晨六点到站的火车,一个女人家,司机接站比较安全。
萧玉也没推辞。省城,那年转车的车站不就是这省城吗?
转车的时间有六个小时的候车时间。候车大厅人山人海,席地而坐的有,躺卧椅凳上的有,瞌睡的有,哭闹的有,吵架的有,吃东西的有,脱鞋抠脚的有,热得掀衣服露肚皮的有,拿出小镜子描眉扑粉的有,空气污浊不堪,弥散着外婆家猪圈与茅坑混用的沤肥的味道。
萧玉挤出车站,想出去透透气,顺便甩开举着饮料瓶,一个劲劝自己喝一口解解乏的男人。
男人长得眉眼倒也整齐,穿着也齐整,说话也热情客气,看着倒是不像坏人。萧玉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缠上自己的,莫名其妙身边就多了这么个脸面白净,瘦得不正常的男人。
出于礼貌,萧玉开始也是答了几句问话的。瘦男人见她学生模样的斯文有礼,不知从哪里取了一瓶饮料,坚持劝她喝一口。
萧玉的天性里还残留着动物原始的对危险的警觉,她站起身,往外走。
瘦男人并不放弃,紧紧贴着萧玉的脚跟,也往外走。
“姐姐,姐姐!你怎么在这儿?我到处找你呢!”萧玉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朝前方十米开外的一位穿制服的女子喊了起来。
瘦男人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