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骑马么?”玄月问。
“不会。”
“你连骑马都不会?”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你会么?”
“我会飞。”
风阙在习字。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如果按玄月所说,自己是龙族借人族转世,那此生可有尽头,是会长生,飞升,像玄月一样有法力?还是会变成一条张牙舞爪的龙……那样就不帅了,还是现在的样子好看些。
风阙摇头叹息,那玄月口中皓如皎月、灿若朝阳、如雷贯耳、以老大自居的师尊,他连是谁都不知道,也见不着,心中之惑不能尽解,想想有些沮丧。
现在自己除了打不死以外,无半点灵力仙法,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厉害的角色,否则也不用派自己的小徒弟来保着自己的小命儿。如此说来,有朝一日,能拼尽全力治理一国、做得一世名主,或许就是相当了不起的机缘了。
毕竟玄月口中所称“凡人”于自己而言是切实的存在,所称的“凡尘”亦是自己一切爱恨的土壤,又怎能潇洒转身,皆抛之脑后。
正神游之时,玄月捧着个烤红薯跑进来。
“写字哪!吃红薯,刚刚烤好的!”红薯一掰两半,冒着热气,没等风阙反应过来玄月就把一半塞到他手里。
“喂!好烫!”急的风阙失手将烫红薯扔到案上,手掌刺痛难忍,他赶紧吹了几下又摸摸耳朵,侧身看着玄月。玄月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脸愧疚之色,嘴巴却不肯停下来,半个滚烫的红薯顷刻下肚。
“你想烫死我呀……你慢点儿,别烫着……你……一个活了七百多岁的人能吃成这样,师尊天天不给你饭吃么?”
玄月看着案上,舔着肉嘟嘟的嘴唇说道:“你怎么知道的?师尊从来都不给我弄吃的……凌虚宫的东西都是冷冰冰的,难吃得很,我生来是吃热食的,馋了只能自己去找吃的……”话未说完,另一半红薯也被他拾起来吃了个干净。
风阙继续写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么看来,把你送来我身边,那是师尊心疼你啊,起码吃的还不错。”自从玄月从天而降,不知从何时起,他内心经常突然升起一种温暖的感觉,熟悉又陌生,恍如隔世。
“不过下次吃东西记得要慢些,别烫着了……”还是不放心。
“我不怕热不怕烫,就怕冷呢!”
“哦?那是为什么?”
“我不愿说。”
“师父不愿说、不想说的事,如果不是十分有趣,就是十分不有趣的事,对么?”风阙停下笔认真的看着玄月。
这孩子不能说的事,他从来不追问,因为定是师尊有所交代,不让他说。
而玄月不愿说的事,他风阙总有本事套出来。
“你吃热食,怕冷……哦,我猜到了。”
“你猜到什么?”
风阙故意又拿起笔不看他,淡淡说道:“你说我猜到什么?”
玄月一脸惊讶,“不可能,你不可能猜到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你真的猜到啦?你不准笑!”玄月都快哭了。
风阙憋着,假装不笑,“好我不笑,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可笑的。”
“啊,我是一颗油灯芯,你不觉得好笑啊……”
“嗯……什么?油灯芯?”
“是啊,”玄月挠了挠头,“凌虚宫之上有瑶池玄圃,我守了那玄圃乾坤殿七万年,日日长明,不眠不休,那日不知怎得灯盏震落,碎成两半,我就……灭了,师尊看我可怜,用无心镜封住我的火精元神,用万年修为助我化为人形,随他继续修行……”
风阙瞪大眼睛,半响回过神来,“你哪里是七百岁,你是七万岁啊!啧啧,做个物件儿真是可怜,熬了七万年变成个人形,又长了七百年还是个孩童,这么熬着,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呢?”嘴上开着玩笑打哈哈,一颗心已飞渡万水千山。
我风阙的一生于你不过浩渺中一浮尘,沧海中一微沫,我上下求索不得,恨岁不我与,天不假年,壮志难酬,原来……不过是白驹过隙,幻梦烟云。
风阙呆了半晌,走笔运墨写下四个字,“今夕何夕”。
“师父啊,你除了怕冷,还怕什么?”
“我不喜欢淋雨。”玄月吃饱了,又开始耍弄他的小木剑。
“那要是万一不小心淋了雨,你会怎样?”风阙问得认真。
“会着凉啊,打喷嚏,流鼻涕……”
“哦。”
“有时还会冒冷汗,浑身黏乎乎的,一点都不舒服……”
“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