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歪坐在尽头的榻上,一手放在榻上的矮桌撑着头,老人瘦骨嶙峋,脸上布满的皱纹像是树皮一般粗糙,黯淡无光的双眼里充斥着血丝。
看起来就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而不是养尊处优的沐家老爷。
沐成佳坐在榻边,手里端着一碗粥,正一口一口伺候着老人喝粥。
见他们进来,沐百业就让沐成佳扶他起身,一手拄着拐杖朝卿聿和鹿幽悠走来:“师父,师父,那鬼夜夜来,求师父救救我!”老人声音干哑,说着做势要跪下去。
“沐老爷快请起,”卿聿伸手扶住沐百业的手臂,没有真让他跪下去,“坐下说吧。”
沐百业又被扶回榻上。
两个月前,沐百业有一天半夜被吵醒,恍然间听到远远的有人在唱歌,歌声诡异,然后第二日服侍的人就发现老太爷病了。
从这以后他就一直缠绵病榻,找了好几个大夫,可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心气郁结所致,是心病。
可是沐百业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总是说听到有人在唱歌。
“咳咳,有鬼!是鬼,咳咳,在唱歌!他要来找我索命!”沐百业打断沐成佳的话,一边咳嗽一边强调。
“是,是有鬼。”沐成佳连忙拿了旁边的茶让老太爷润润喉咙。
然后沐家请了当地的道士来驱鬼,那之后沐百业也曾好转了一点儿,哪知道士一走那扰人的歌声又来了,沐百业的病还是不见起色,接着沐成佳也不找大夫了,只是又接二连三地请了很多高人来做法驱鬼,结果病却一日重过一日。
“老爷,药来了。”
丫鬟端了药碗进来,沐成佳接过来,试过温度之后就想要喂沐百业喝下,结果沐百业一把掀翻,冒着热气的黑色药汁撒了一地,苦味立刻与檀香混在一起。
“咳咳,都说了是有鬼!我吃药有用吗!咳咳,你有这孝心,不如去把那鬼给你老子除了!咳咳!”
“爹,您已经不让林大夫把脉了,好歹先把药吃了。”沐成佳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忙吩咐人来清理,想起还有外人在,又冲两人抱歉苦笑。
“沐老爷夜夜都能听到歌声?”
“没错。”
卿聿低头想了想,又问道:“不知是什么歌?”
沐百业脸色一变:“歌就是歌!”
“爷爷,孙儿来给爷爷请安。”屋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帘子一打就见一个三岁左右大的小男孩跨过门槛跑了进来,一把抱住沐百业的腿。
沐百业见到孙子立刻喜笑颜开,抱着小娃娃往他腿上坐:“岑儿来看爷爷了,昨儿又去哪儿玩儿去了?”
后面跟进来的乳母答道:“带着哥儿去外面玩儿了,和几个同岁的孩子都快玩儿疯了,回来后在房里用完饭就睡下了,所以晚膳时没来得及给老爷请安。”
“玩疯了,爷爷都忘了?”沐百业佯装生气地吹胡子。
小娃娃立马抱住沐百业,吧唧一口亲在他脸满是皱纹的脸上:“没忘!岑儿没忘!”
乳母也在一旁搭腔:“哪能呢,昨儿睡前哥儿还说学了什么,等着今早学给老爷看呢。”
“嗯,岑儿昨天学了歌,唱着,只是一提到歌,众人都变了脸色。
沐岑年龄还小,也不懂看人脸色,在沐成佳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他就唱了出来。
“啦,啦啦,啦……”其实只是一首曲子,沐岑含混地唱着,连词都没有,不过听着调子有点奇怪。
更奇怪的是沐岑才哼了一句,沐百业浑身一震,眉头就皱在一起,竟然激动的把孙子推到榻上,杵着拐杖站起来,双目圆睁大声质问:“是谁,是谁教的歌,看我老头子快死了是不是,都恨不得再推一把?”
沐岑自出生就是岑家的宝,哪里被沐百业这么凶过,愣住之后“哇”的一声哭起来。
沐成佳连忙抱起沐岑,也是不解。
“滚!你们都给老子滚出去!”
众人还想劝,结果沐百业抓着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疯了一样,见实在是劝不了,众人鱼贯而出。
沐成佳把沐岑交给乳母,乳母接过抱着就匆匆离开了。
沐成佳听着屋内沐百业还在叫骂,也只能摇头叹气,对卿聿和鹿幽悠抱拳:“师父,实在对不住,我爹如今睡不好,所以脾气也大。”
“无妨。”
“卿师父听了我爹的话可有办法了?”
“沐老爷说的歌你们听到过吗?”
“不瞒师父,我爹提起这件事后,我也特意让薛管家等到半夜,可是他也没有听到过有人唱歌。”
薛管家在一旁点头:“我接连等了三日,确实没有听到过任何歌声。这些时日也一直让上夜的注意着,可是谁都没有听到过。”
“今日就先让沐老爷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明日我会设坛作法,帮沐老爷驱除邪祟。”
沐成佳听后也在意料之中,道了句多谢后就忙进屋服侍老太爷去了。
沐百业对沐岑唱的那首曲子反应那么大,该不会和他半夜听到的是同一首吧?还是说他被夜里的歌声烦扰太久,现在只要是歌在他那里就成了禁忌?
回去的路上鹿幽悠还一直想着刚才沐百业的表现。
昨天听了卿聿的话还以为这次的事情终于和鬼怪没什么关系,只要做场法安安沐百业的心就可以结束,可现在大概没那么简单。
“如果是歌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