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夫人不是空手来的,她带了不少滋补品,问了梓熙一些怀孕症状而后道:“三弟就这样去了,这孩子是他嫡亲的骨血……哎,娘娘要好生将养身子,其余事也不必担忧,顾家定会竭力保全你们母子。”
“夫人回去转告顾大人,就说梓熙感谢你们的好意,至于这孩子,我自然不会让它有事。”
顾二夫人得了答复,满意地走了。
顾家的态度很明显,他们不打算放弃这个孩子,甚至,他们不打算放弃皇位。
梓熙坐在窗前,静静地想了很久,直到嬷嬷端来夜宵,这才收回心绪。
次日君清明进宫,监视她吃了饭,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闲情逸致地端来了棋盘,准备在宫里消磨时间。没人理他,他一个人还很自得其乐。
梓熙突然问他:“如果我们成婚,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孩子。”
君清明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他,淡然地回答:“是儿子就立为太子,是姑娘就封端华公主。”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他总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同样你的其他儿子也会知道他的来历,到那时,他还能坐稳太子之位么?”更何况,他自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将大位拱手相让吧,他的权力*是何其巨大。
“我的其他儿子,也是你的亲生子,他们的未来如何,全看绾绾你的态度。”
梓熙不说话,只认真地看着他。
良久,君清明轻喟一声,说:“我知道你恨我,防我,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我既然做了决定,就是做了准备。我并不在意他是谁的血脉,因为只要他想要继承大统,就必要称我为父亲。我留下他,养大他,天下人必须记得这个恩情,必须替他记住这个恩情。至于兄弟反目,这不在我的思考范围之内,这是你要担忧的事情。绾绾你可知萧氏为何血脉凋零?皆因两代后宫争夺,皇子年年出生却鲜少能够长成。我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因此所有皇子必须是嫡出。”
梓熙心中动了动,却依旧无言。
君清明把玩着棋子,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色,这是他从小见过不少次的风景,如今物是人非,却有了另一番韵味。
大约被这熟悉的场景勾起了谈性,从来少言的青年开始讲起了往事。
“自我有记忆开始,我便背着走狗之子的名声。我父亲是缪长亭的亲信,缪长亭是奸贼,父亲便是奸贼的走狗,我自然是奸贼走狗的儿子。奸贼走狗的儿子必然不会是行为端正为人正派的好人。
记得那年,父亲带着我进宫见太子,原来皇上有意让王家,傅家以及缪家的嫡子做陪读。缪家嫡长子天生骄纵,自是不愿意被拘束,我便被送来替了他的位置。当日,王家长子便以不与奸贼共戴天为由愤然离去,次日傅家嫡子也称病不来,皇家势弱,皇上有气说不出,只好忍了这口气,还得送去礼物安慰两家公子。于是我便成了太子身边唯一的陪读,太子视我为小人处处提防,缪家视我为眼线,不时拷问太子动向。直到两年之后才又有人被送了进来,我的腿,也是在那时被伤的。他们运气不好,若不是我跳进粪坑逃过一劫,如今天下姓陆,绾绾也不必烦扰要不要再做皇后了。”
换了陆新均,梓熙当然不必烦恼做不做婚后,她要面对的不是一倍毒酒就是一条白绫了。
梓熙皮笑肉不笑:“这么说来,梓熙不仅要谢你厚爱,还要谢你不杀之恩。”
“不必谢我,此是应该。”
兰梓熙:“……”
“明天之后,我不会再来出云宫,乾宁宫已经修葺完毕,登基事宜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按照规矩,成婚之前双方不得见面,待成婚那日,我再来接你。”
说着看向兰梓熙的眼睛,想要等她说句话,然而眼中的人只静静地看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君清明等待半晌,终于笑了笑,起身离去。
这日夜里,梓熙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所有的事在脑中一幕幕闪现。
翻来覆去的计算谋划,却找不到一条两全其美的出路。最终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作为女人,哪怕你有多高的才能,多么尊贵的身份,你的一切,都要依靠男人才得以实现。
这个决定做的太过艰难,但为了顾家,为了这个孩子,她不得不早做决断。
天还没亮,梓熙就让胭脂拿了对牌,早早出宫了。不到午间,便把京昼带到了她的面前。
几年不见,当初的少年已经长大,如今虽依旧年少,却稳重了不少。
大约是因为这张脸,梓熙不由自主地信任他,哪怕这些年不曾见面,也时时不忘留意他的消息。
京昼的父亲是个十分正派的人,继承了他脾性的京昼,也是个少有的正直青年。
他不知道梓熙请他进宫做什么,却有些激动,多年不见,他依然能从她眼中看到那种仿佛很熟悉的,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另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的信任和依赖。他一点不生气,反而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不过梓熙叫他进宫,当然不是为了闲聊解闷,她有要事托付他。
“登基的事你听说了?”
“此是我大烨福祉。”
“我有要事托付你,不知京公子可愿为我分忧。”
“娘娘尽管吩咐,草民只当竭尽全力。”
梓熙轻抚着滚圆的肚腹,轻声道:“公主就要出生,宫中虽备了乳母,可我担心不够,希望京公子你那个帮忙在宫外再寻一名乳母。”
京昼额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