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他看得见了。就在刚才,她冷不防站在他的面前,让他原原本本地看了个仔细。她注意到他的眼底没有惊艳,更没有波澜,那一瞬间,她有种自己在他生命里成为一个路人甲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陌路相逢……
不意外他认不出她,她只是觉得有点受伤,还有点……难过罢了。
一块洁净的白手帕递到她面前时,她猛然抬起头。“你……”
“小姐,你在掉眼泪呢。”他眼里不无关切地道。“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
无瑕怔怔接过那条手帕,在手里扭着,才一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那条手帕很快就回到江寒月手上,他替她揩了泪,笑道:
“别哭啊,小姐,你再哭下去的话,待会儿这花园里的花就不用浇水——因为它们都被你的眼泪给咸死了,眼泪是咸的,你知道吗?”
无瑕顿时哭笑不得,抢过那条手帕按着眼睛,有点恼怒地道:
“你又回来做什么?”不是说要去墓园?
他笑笑回答:“我想起我姨母生前最喜欢栀子花,我想带束花去看她,你知道这附近哪里可以买到那种花吗?”
无瑕点点头,给了他附近一间花店的地址。
“谢了。”他说。“还有件事,小姐,如果你来不及在我回来之前打扫好整栋房子的话,建议你先整理主卧房,我今晚打算住在这里。”见她没有回应,他又道:“对了,你有带手机吗?”
无瑕怔怔点头。
“借我一下。”他伸出手,接过无瑕递来的手玑。
无瑕一时间弄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打开滑盖,在她的手机里输入一串数字,她赫然吓了一跳,赶紧抢回自己的手机,怕他不小心看到通讯录里有他自己的电话。
江寒月一愣,笑道:“怎么了?手机里有什么秘密吗?”
无瑕猛摇着头,就是不肯交出手机。
没办法,江寒月只好道:“我只是怕你临时有事找不到我,才想说把我的电话给你。”
“我知——”无瑕猛然住口,差一点说出她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戳破自己的身分。
“你知道?知道什么呀?”江寒月似笑非笑.“拿来吧,你的手机,我把号码输进去。”
无瑕死活不肯。没办法,江寒月只好拿出纸笔,将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短笺上,对折后交给她。
无瑕收下纸笺,看也不看便收进牛仔裤口袋里——反正她早就知道他的手机号码,根本不需要看。
江寒月深深地看了她的动作一眼,笑道:“你去忙吧,晚点见。”
第17章(2)
他离开后,无瑕果然戴起了口罩清理主卧房的灰尘。
其实灰尘不算多,家具都有布幔盖着。
“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是什么?”无瑕揭开布幔打扫房间,自问自答:“无非是,你原本希望在所爱的男人面前,能被看做是美神维纳斯,他却把你当成钟点女佣!”
这件事唯一的安慰,是他塞给她五千块,让她小赚一笔横财。
结论是:别太期待男人的眼力。特别是,他本来失明过,现在才又奇迹地恢复光明。
然而谢天谢地,他终是看得见了!她愿为这奇迹,完完整整地把圣经读一遍。
一整个上午,无瑕处在这矛盾的心情中将王卧房打扫完毕。
中午时,她在附近餐馆吃过饭后,又回到屋子里准备打扫其它地方。然而心情已经不再迫切,这才有了闲情逸致探索玛莉留给她的遗产。
玛莉说,她把她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了她。无瑕却觉得玛莉指的并非是这栋屋子本身,而是屋子里的东西。
无瑕一一揭开防尘的白色布套,赞叹玛莉挑选古董家具的好品味。
这些家具带了点英伦风,像是英国十八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风格。
以前就知道玛莉久久会回岛上住一段时间,如今才知她回来时便是隐居在这里。屋子里有她生活过的痕迹,比如玛莉喜爱的红茶杯、壁炉旁的古老风琴、刺绣蕾丝窗帘,以及小竹蓝里一卷来不及织完的毛线。
想起那个总是在天冷时嚷着要打一条围巾给她,却总是半途而废说她织得不好看,还是直接买一条比较快的银发淑女,无瑕眼眶不禁一热。
眨了眨眼,她仰起头来,看见了墙上一幅画风有点熟悉的油画。
她走近画前,端详着画中的鸢尾花,以及坐在花丛前一名笑得开怀的妇人。那是中年时候的玛莉,站在画中玛莉身旁的正是少年江寒月。
看着看着,无瑕突然怔住。
指尖轻轻抚过油画角落的署名——js。
如潮水般过往瞬间涌上心头……
刚失去父亲的那一年,十二岁的无瑕尚未开始她游走在寄养家庭的旅程。
社会局安排她住进孤儿院里,还为她募来善心人士的短期捐助。每个月她都会收到一笔助学金和一封信,信不长,只有几句鼓励的话。基金会规定受捐助者必须定期写信向她的“认养人”报告生活近况,圣诞节时还要寄张小卡片以示感谢。那时无瑕无意中看到了一部叫做“长腿叔叔”的卡通,悲苦的岁月里,幻想她的认养人就是她的长腿叔叔,成了无瑕少女时期心里的慰藉。
不同于她的认养人只捎来短信,无瑕开始写起长长的信件。她会在信里描述她的生活状况和学业表现,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时,也会把怎么偷偷欺负回去的琐事向她的“长腿叔叔”报告,受到卡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