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星稀,寒风袭人。
铁山大爷一直送到路口,一行人终于赶在天彻黑前赶到山庄的小旅馆。
春妞和陈德良住在前村,所以早他们一步下了马车。陈德良天赋良好,二胡学得很快,翊圣便把二胡赠予给陈德良。
此时,黎吉凯和寇霄然长呼着侧身跳下马车,木一连和林清音接着跟上。一时间,四人觉得筋骨通畅,不由得长长呼了一口气,神色显出一丝疲态。
不要说坐马车舒服?一路磕磕绊绊震得骨头都快散架,这时候只想赶快躺下来休息。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举步走向旅店。
“哎——翊圣阿兄呢?”
木一连走了一半,发现不见翊圣,悠而转身看到翊圣在铁山大爷的手里塞了一块大洋。这就是打点这趟的路费。
天色昏暗,铁山大爷起初以自己老眼昏花,迟疑了一下,再定睛一看,确确实实是一块大洋,果断拒绝:
“小爷,之前不是说了吗?老爷子我只是顺路拉一趟,不收钱。”
“不过一块银元,铁山大爷不要客气。”翊圣不假思索地笑道。
“况且这钱分量太重,我不能收!”
铁山大爷扳住翊圣手臂铆足干劲硬想把大洋塞回去。按理说他下地干活,出的都是牛力。眼前这个,也是拗不过自己的。
却见翊圣伸出寒玉似的手,洁白无瑕,仿佛是一件绝美的艺术品般的纯净。
那一对双纤细又毫无杂质的手,似乎蕴含神力,轻松无比地拿开铁山大爷砂锅大的拳头。
一时震惊,铁山大爷低头看着那枚躺在自己如山厚的大掌的大洋,复而望着翊圣的背影。
在这个时代,一块大洋值46吊,一吊钱值5个铜子。村里普通人家走窑烧炭,一天也就挣两吊钱。
这块大洋意味着什么?对于一个贫寒艰苦的家庭显然价值不菲!
天色渐黑,再不赶路就看不清上路,铁山大爷家还住在后面山沟的沟的半山坡上,遂又支起马车继续赶路。
如银的月光下,木一连站着看着铁山大爷远去的背影默默发呆,有种说不出的感情。翊圣缓步踱到木一连身边,耐心得等她回神。
她从小没有花过大钱,在刘家打工时最多也就赚到几个铜板,干活是为了吃饱饭,为了天冷不会挨冻。吃饱穿暖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当翊圣带她离开渔村时,木一连清楚的记得翊圣给王阿婆整整一大袋钱,王阿婆拿着钱袋怔怔发呆,这么大的老人甚至都流下泪。
过了一会儿,木一连迟疑的问道:
“翊圣阿兄,大洋是不是很值钱,很值钱”
翊圣语气淡淡:“钱财是凡尘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刚刚看到铁山爷爷笑了,苦巴巴的老脸像树皮淋上了春雨,变得湿润。”木一连悲伤的说:“但是铁山爷爷之前笑的样子好像在哭,就像村里的王阿婆一样。”
木一连小心翼翼得牵住翊圣的手,泫然泪下:“为什么钱是俗物,却能让这么多人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木儿怎么哭鼻子了?”
“枯木逢春,钱财是养命之源。富者敛财,家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不尽其用,犹如粪土。穷者贫寒,钱财就是命运,没有财物步步为艰。”翊圣替她抹去垂在下巴的眼泪,善诱循循。
木一连难过的把头埋在翊圣腰间,闷声啜泣:
“我好害怕!”
“木儿怕什么?”
“若是我没有遇到阿兄侬,我该活得多么痛苦!”
翊圣身子微微一颤,眼中波澜暗涌,却瞬间隐入沉沉的眸子中,抬手轻抚她的后背。
“不会的,相遇既是注定,我会陪伴木儿长大”
“真的吗?”
木一连猛然抬头,仰着头看他,翊圣实在太高了。
他不言语,却是很肯定的冲木一连点了点头,木一连破涕为笑。
在如银的月色下,纤长的睫毛的黑眸散着清辉,好像是什么美丽的东西那样,闪闪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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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上都是窑洞土房,远看像房子,近看就是窑洞。
小旅馆建在半坡道上,木一连跟在翊圣身后往小旅馆走去。
窑洞院门头上有祥瑞麒麟,居家欢乐,松鹤延年,百年好合等寓意深远的精美石雕。
“翊圣哥哥,老板娘说我们不能住!”寇霄然跑来向翊圣汇报道。
“寇哥,你说错啦。老板娘说是没有大人,不能住。”黎吉凯贴在寇霄然耳边纠正道。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这家小旅馆的老板娘郑春花,四十出头,身材矮了点,体态富态壮实,大圆脸长眉,后头盘了个发髻,油光发亮,像抹过发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