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中,日央时分。
了然大师等人与魏晃共同吃过午斋,还没散去休息,便又有消息传来:
大柱国崔铭中门迎佛僧,招至天降祥瑞,因此武帝大为开怀,特地派人带上丰厚奖赏前往崔王府,下旨嘉奖,奖赏的车队竟有一里之长,引起君州城内震动。
随即大柱国崔铭又亲自前往云台南边太武桥,劝告进谏之人,诉明武帝苦衷与缘由,他又言明佛道对大武帝国贡献良多,引人为善,普度众生,民众看到的膏腴遍地的寺庙,只是少数不从道义者,今日之后,必会要求北宗寺惩戒,以儆效尤。
紧接着,崔铭又把户部尚书拉过来,户部尚书当场答应,一定将灾民的事当做自家的事,在灾民的饥荒未解决之前,自己全家每日只食清汤寡水一餐,大柱国深以为然,也宣布要效仿之。
于是大臣们带领灾民们散去,崔铭回大武帝宫,向武帝禀明此事,一场闹剧方散。
魏晃听了消息之后,沉默不语,了然大师听了叹一口气。
一风心中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心急如焚,倍感为难,如此一来,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灾民的问题,户部尚书虽然如此表态,但一直以来,他不是不想解决问题,而是没能力解决。
大武国的钱粮税收,一大半都在寺庙之中存储着。灾荒不只是僧祗户,也有朝廷的普通乡野村民,人数众多。
户部尚书对这部分普通灾民,已经竭尽所能赦免了所有税收,但他们依然和僧祗户一起沿途乞讨,那就是说明并非是朝廷不想解决,而是无从解决。
从此看来,朝廷尚且自顾不暇,又哪来的钱粮赈灾僧祗户?
所以,最关键的办法就是要佛道各处的寺庙开仓放粮,他们才是大武国最大的地主,现在武帝和崔铭都没想着动手,那灾荒灾民的问题必然不会得到缓解。
而佛道变法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在大武帝和大柱国联袂演出的闹剧中,加重了对佛道宠幸的分量,而使御史大夫和十几名朝廷大臣遭受无妄之灾,这更像是热火烹油,让佛道和朝廷大臣的矛盾更深了。
就在此时,祸不单行,乱上添乱,又有宦官急匆匆地进入太子府,宣读大武帝口头急诏,太后病重,让所有皇亲国戚赶往大武帝宫,不得片刻延误。
所有人大吃一惊,魏晃连忙换上吉服,匆忙赶往大武帝宫。
一风似有若无的感觉到,很多事情,从昨晚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之后,就开始变了。
这两天大武帝宫和朝廷,风风火火的这些层出不穷的变故,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就像暴风雨前的肆乱的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神智不清。
这暴风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大武帝宫中,太后所居的佛堂中,武帝魏宇跪在床沿下,其他以太子魏晃为首的皇亲国戚层层跪在魏宇身后,神情悲痛。
魏宇拉着太后的手,太后已经说不清楚话了,只是瞪着神采暗淡的眼睛盯着魏宇。
魏宇朝身旁怒喝道:“昨晚太后在佛燕阁看花灯烟火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如此病重了?!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旁边的十几名御医惶恐地磕头,磕完后颤抖着身子道:“武帝明鉴,不知武帝可曾听说过‘回光返照’,这也是佛道之语,加上昨晚的一场异常暴雨加雷鸣的惊扰,所以太后她······”
此时魏晃身后跪着的五皇子抬头道:“是啊,父皇,祖奶这是要修行成佛了,你应该高兴啊!”
魏宇大怒道:“混账!你知道什么!什么修行成佛,好好活着不行吗?”
这时,太后拉了拉魏宇的手,魏宇立即转头,挤出一丝笑容,安慰道:“母后,您此生修佛,必有功果,不必害怕。”
太后看着他,眼神透露出无助和凄凉,再没有平时修佛时的从容和慈悲。她的眼中是这佛堂侧室中满眼的金佛画像,神女佛花,漫天梵语佛符,可是眼神却愁云惨淡。
这佛,到底还是没有修成啊。
魏宇见此,终于苦耐不住,脸色神伤,眉头紧锁,嘴唇抿紧,眼中含泪,但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母后,您要是坚持不住,那便安心去吧!”
此时已经将近日落时分,云台对岸奔忙的人们,被如血的夕阳笼罩着,每个人都仿佛带着一张血红的面具。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异常沉重的铜号声呜咽着从大武帝宫传出来,随即是大武帝宫的太清宫响起一阵巨大的钟鸣。
所有的百姓都停下脚步,惊愕地看着云台上,被夕阳染红的巍峨耸立的大武帝宫。
就在这时,像接应似的,正北的宝相寺中,黄钟大吕轰然齐鸣,伴随着宏大的梵音吟唱,不知道有多少和尚在念经,响彻君州城。
而正西方,则升起一朵彩云,被夕阳染成血红,不断有金色的雷电轰隆作响,震荡着西边的天际。
东方的天空中,蓦然出现无数颗异常闪亮的璀璨星辰,星辰投放的光芒朝大武帝宫射过来,将整个大武帝宫照耀成一片雪白,甚至盖过了夕阳的金光。
当星辰的光芒投射过来时,云台想起了一声巨大的龙吟,高亢嘹亮浑厚的龙吟直冲天际,震响整个君州城。
这些世所罕见的天地异象,吸引着君州所有的百姓,他们纷纷涌上街头,抬头四顾,不知道今日傍晚这君州城的天际,为何会出现如此之多的神迹和奇观。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