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礼从睡梦中惊醒,头上冷汗直流。
他在梦中又回到了南宗寺,看到一风被霸敦侯带领五万羽林军围攻。
一风独自一人支持,万千箭雨与火炮齐发,将一风射成破筛子,鲜血直流,七窍流血。
他又看见大师兄元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揪着他的衣裳,瞪大眼睛,青筋暴起地质问他,为什么要离开一风,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他。
一晃眼,又看到因为一风的死亡,大武国十四州的佛道众僧纷纷得知消息,知道天道已经将希望熄灭,他们再也阻挡不住大武国州境军团和君州军团的围剿,纷纷放弃抗争,被金戈铁马屠戮惨死。
整个大武国硝烟四起,血流成海,哀嚎震天彻底,千千万万个恶魂向他扑过来,质问他为什么要将佛子送入重围,为什么致使其惨死!
万千恶魂的呐喊质问袭来,如同滔天海浪席卷,将他淹没,他喘不过气来,猛然一挣脱,便醒了过来。
此时天还未亮,将将黎明,书礼将头上的冷汗缓缓擦去,惊恐的眼瞳在黑暗中显得尤其漆黑。
忽然“噌”地一声,一道火光亮起,书礼顿时惊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却看到房间内,父亲书钰正坐在桌子旁。
他此时端着一盏灯向他照来,正好迎上他惊恐的目光。
书钰看到书礼惊恐的眼神时,心中也不免一阵难过,他心道,书礼在外流浪了这么多年,恐怕遭遇了不知道多少劫难,导致夜不能寐。
他心里一软,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怎么样?”
书礼此时也缓和了过来,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只见父亲倒了一碗水过来,递给他。
他连忙接住,喝了几口,松了一口气,借着昏黄的灯火,看着父亲,也是和母亲一般,满头华发。
这两天似乎时间过得极快,父亲眨眼间便苍老了许多。
书礼心中叹了口气,抬起头问道:“爹,你怎么在这里?”
书钰将碗拿开,走到桌前坐下,说道:“你一回来就饭也不吃,话也不会说,你母亲实在担心你,在这里陪着你到深夜。我才过来安慰你母亲,让她去休息会。”
说着,他自己将碗中剩的水喝干净。
书礼看着,心中不是滋味,说道:“父亲,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只听得书钰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没事了,可曾想到你母亲是什么样?她就你一个儿子,还离经叛道,出了家,天天焦心思念。
“她实在难受不过了,便开始不顾家人亲戚和书家族人的强烈反对,也开始吃斋念佛起来!只为在佛像前,求你们的佛祖保佑你。
“我们书家可从来没有这样羞耻的事情,一对母子相继信佛,把我书家的祖辈的脸都丢光了!”
书礼低下头,呐呐说道:“一切都有定数的,父亲。当年求仁堂中十八声钟响,声彻天地,我的头发在那一瞬间全部脱落光,脑海中还泛起无数庞杂的佛门咒语。
“我后来才知道,这些事都有因果,天意如此,父亲和母亲多珍重,下一世轮回,我再来孝敬您和母亲。”
书钰闻言,不由得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天色慢慢开始变得灰白,书礼见父亲呆坐在那里,又不好再催,只好随着灯盏的光四处查看。
这里是他的房间,他从昨天回家就心绪不宁,诸事都不在意,也没有仔细看自己的房间,现在才发现,一切如十几年前那般,竟一丝都没有动。
想到母亲的这番心意,他心中又一阵难过。
他这一瞬间实在不想再呆在房间里了,怕再勾起什么回忆,让他修佛十几载的佛心毁于一旦,于是抬起头对书钰道:“爹,我想去外面走走,您可以陪我吗?”
书钰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站起身,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书礼连忙披上衣衫,却发现衣裳竟然也是母亲亲手缝制的僧袍,样式古朴,针线再熟悉不过了。
他心中再次叹了口气,抓紧穿上,逃离了这处房间。
两人出了家门,书钰在前,书礼紧跟,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天色灰白,但离天亮尚需一段时间,此时除了有几名十分勤奋的书家子弟携剑前往各处修炼堂练剑,路上并无他人。
书钰一边走,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次回来,有什么想法?”
书礼沉默了一会,道:“既然父亲安排我带领书家精锐子弟前往君州,父亲在上,不敢驳回。
“但是我不会上战场,更不可能去剿灭佛道。叛离师门的事,我此生只做一回。”
出乎意料,书钰竟点点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让你去君州,只不过是崔铭特地点名要你去。要不是族长膝下无子,也不会轮到你。”
书礼本就聪颖,顿时领悟,冷笑说道:“如此说来,崔铭是怕书家心意不诚,派我过去做人质罢了?崔铭那老狐狸,倒是耍得好手段。
“他当日还义正言辞地蒙骗小师弟,说什么孰轻孰重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转头就在玄明广场口吐狂言,鞭笞佛道,捏出佛道八宗罪。不过是擅长揣度人心的老奸而已!”
书钰听他说完,脸色平静,淡淡道:“你很委屈吗?”
书礼愣了一下,缓缓摇头道:“不敢,君子一诺,我既然答应回来,便做好了准备。虽然言行不能背叛佛门,但是去君州当人质这件事,让我来承受,也不算委屈。”
书钰道:“你还真别委屈,我此去南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