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郁,偶尔阵阵小风吹来,刚刚被剧烈震动的两棵古樟树,满身的树叶终于支撑不住了,纷纷随风吹落,微黄的叶子,夹杂在摇落的樟叶中——离秋天不远了。
法事台上,二十名盔甲明显比普通兵卒厚重的黑衣官兵,手持黑色尖枪围成一圈,枪尖直指清宁和尚。
县尉走进他带来军队形成的包围圈,走到那须长老旁边,朝他微微一笑,站定,头也不回地冷喝道:
“杀了。”
清宁和尚无力地躺倒在台上,眼神疲惫,意识模糊中,朦胧的眼睛,带有一丝迷茫地看着黑枪县兵的枪尖缓缓刺到他面前,速度越来越慢,他的心却越来越远。
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他记起来,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田地里干活,一队兵丁从田野中路过,把正在劳作的父亲硬生生抢走了。
他哭喊着光着脚跑,在田地里跑,在乡土路上跑,他跑回去告诉正在生火煮饭的母亲,母亲同样哭喊着,拉着他的手,往父亲消失的地方疯狂追赶,可是,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父亲的身影。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是母亲因为失去父亲的苦痛,和生活的重压,身体垮掉了。
在母亲最后的弥留之际,邻居的好心人告诉她,把孩子送到寺院去,那里是佛门清净地,不会有乱世纷扰,让孩子行善积德,为父母亲超度来生。
他来到了青萍寺,原本是没有机会进入的,那何长老看着在院门口跪着的苦苦哀求的瘦弱的母亲,答应了。
于是,他从小跟着那何长老修行,一生诚诚恳恳修佛,虔诚专注,一心跟着师父把青萍寺打造成众生的福荫地。
可是,他没想到,在本该清净安和的寺院中,也有如此多的阴谋诡计和疯狂,他和师尊逐渐被孤立、被架空后,青萍寺已经染了多少老百姓的鲜血!
为了从小就立下的宏愿,让更多的百姓可以自由信佛,不再青萍寺成为压迫剥削老百姓的修罗场,他今天必须站出来,他不能输!
他还年轻,他一旦重新掌握权力,必定不会将青萍寺的名声、大武佛道的清誉,断送在利欲熏心之辈手中!
因此,他在比武之前一段时间就开始准备,甚至不惜把寺里最重要的珍宝“银碧果”交换出去,只为了请别人将自己的法棍烙印法阵,并意外获得一种神通——异度唤灵术,这让他更加有信心面对今天的比武较量。
今天,他没有输,但是他败了。
枪尖马上就要穿透他的咽喉和胸膛,将他的灵魂驱离身体,他再无法修佛,再也无法帮助青萍镇的任何一个正在被欺负、被压迫的百姓了,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一阵嘈杂的声音袭来,他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师尊那何长老肯定会拼上老命营救自己。
而对准自己的黑衣官兵必须先把枪头调转先去解决师尊。
但是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知道,师尊带领的小部分弟子,必定会被那须长老带领更多弟子拦下。
即便是师尊冲过来了,也会被县尉的兵卒撕成碎片,即便逃过县兵的合击,今天来观摩法会的长老,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把逃出枪林的他们一一击杀——对于那须长老和县尉及其他寺院的长老的勾结,他早有听闻,如今更是确凿无疑。
他死定了,这是他疲惫的胸膛里、几乎耗竭的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突然,一阵更大的嘈杂声音响起,连那须长老和前来观摩的长老都怒喝了出声,他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却蓦然发现,台上竟然莫名多出来十几个道士。
这些道士都是统一的着装,胸口都有一个圆形图腾,一条暗金色火龙喷吐一颗赤红色龙珠。
其中有两个很是面善——他猛然记起来了,那两个就是给他烙印法棍,并教他异度唤灵术神通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着道士服,因此没有认出他们的身份。
只见道士们飞入台上县兵的包围圈,和刚刚还在攻击那何长老的那须长老们,及黑衣兵卒们对峙,道士们傲然挺立,毫无惧色。
包围圈外,那何长老带领十几个弟子冲击上去,想去营救清宁和尚,被台上几位长老联合一击,深受重伤。
他带领的十几个弟子虽然也是修炼者,但是资质不高,根基太浅,根本无法有效运转灵力施展出神通,只是仅仅比一般兵卒刚猛一些。
他们愤怒地试图冲上法事台,却依然在县尉的军队合击之下,死伤惨重,鲜血溅落在已经破破烂烂的法事台,他们连包围圈也无法突破进去。
道士当中有一位身材高大者——不怀好意帮助清宁烙印法阵的那位,他挺起胸膛,昂然跨出一步,拂尘往手臂一搭,冷笑道:“好一场精彩的较量,不过台下的戏更足,令我等大开眼见,佛门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那须长老一挥手,示意身边两个弟子先把清法和尚带下去,听到道士的话,他面色凝重,冷冷道:“你是谁?这是我们本寺的内部事宜,不需要外人插手!”
那道士讥笑道:“你以为我会管你们这些老秃驴的破事啊?冤有头债有主,如果你们识相的话,今日,我可以只杀一个人。”
那须长老心想,他们和这些道士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必定是清宁那厮在外面惹了马蜂窝。
听清法说,清宁那小子一直不安分,经常在外面为了一些个村民老百姓与别人争斗,还和县衙发生了几次摩擦,这次,必定也是惹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