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学子们得知此一确实消息,恐怕就要六月下旬,到时候正忙于最后的温习,哪里还敢腾出旁的时间来,反复思量期间的得失。这才是朝廷的用意所在,必得是那早有决断之人,方能及时提交了自愿赴西北的名录,余下那些心智不坚者,自然就是被排除在外了。
晚间听得此一消息,漫说身为当事者的卢临渊了,就是一旁的胞兄卢临岩亦是颔首大赞,朝廷此法最是得当不过,与其选了那些本就无奈被点了名的,倒不如要这些本就下定了吃苦之心的举子,才能真正用心去学。
在当事人卢临渊看来,也是如此。只是有多少人真心为改善西比沙漠侵蚀之苦,还是借此机会早日踏足仕途,才是区别所在。毕竟耐得三载苦寒,便可摇身一变直接被授了官职,终是喜事一件。
或许那些原本家境尚可的并不以为然,但对于寒门子弟而言,却有天差地别之分,俸禄算是其一。虽说不过是那八、九品的末流小官但从今往后,就成了官身又是另一桩要紧之事!
“与那些落榜举子为了糊口与人作幕作比,的确是相差悬殊。好歹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而另一个却是求得东翁差事一份的幕宾之流,自是两般天地。”待卢临渊言罢,那旁二奶奶也已是缓缓颔首。
却见这旁之人,满是无奈的点了点头:“这治沙的法子,他们之中又有几个真心想学。多半也是为了早日吃上皇粮罢了。与其教授他们,倒不如寻几家真心愿意留在甘霖的佃户,用心施教的好。”
“毕竟你我不会长久驻留当地。起初的确是只为了避祸,且又不知何时得以了结。才做了长远准备。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哪里晓得一个县官为了年终考绩,将此事做了筹码,更为想到层层递进,直接被报达了天听。无意间因祸得福,居然还被朝廷‘重用’,竟然成了专属教员,直接领着一群落地举子开设了课程。”
拿过自己实地绘成的地图,不觉也是点头附和道:“而且还需刻意避开廖家绿洲所在,势必又是一件令人头痛不已之事。亏得其中并无几个真心来学的。若是真因此自愿留在甘霖境内。亦或是邻近那两个县衙。也须早日知会了廖家多加留意,才好。”
被妻子提及这桩,不觉又是一怔:“不错。此事与他家而言更是致命!若真心要将沙漠变绿洲,怕是无需官家出面而行,单是有野心扩充自家田亩的大地主几家联手,也是难挡。”
“亏得西北历来少雨,与农耕而言颇为艰难,也正因此看我家开垦了这许多沙地,也是乌有几个真心羡慕的。”不觉是摇头,洒然一笑道:“背后嗤笑我家疯魔的,反倒为数不少,其中更以这京城之中的贵人们为多!”
想到那时府里老爷、太太得了消息。急切遣人千里来探,必是听闻了许多嘲讽之声,才按耐不住,急于求证而来。不禁相视一笑:“说来也是情有可原,治理沙地本就鲜少有人涉足,哪能不引来这许多非议。更何况,旧年春日后又传入京内的消息,直接打破了众人的固有感念,要不早就得了朝廷看重,只怕更有谣言随之而起。”
正当卢府一众为此安下心来,却不想仅仅过三日,身为户部侍郎的卢家老爷,就得了一个愈发令人吃惊的大好消息。
原先那提议索性授予卢家次子,之前任过宝钞提举司提举的卢临渊合适的官职,再领着选定之人一并前往西北境内。然而,这般特别之事,哪里又得合适的官职,难不成还真比照着专司教导之职的官员那般,授个教授的职位与他?
几番商讨之下,还是将其仍留在户部之中,授司农司典簿之职刚好正七品,与甘霖县的主官齐平。如此一来,原本早已熄了仕途之路的次子,又巧遇转机被授了七品官位,在卢侍郎看来却是前途有望。
“即便仅有一年任期,也已是名正言顺的户部七品之职。”只是这为期整一年的附加之言,让人颇为纠结。低头细细思量,却是合情合理,到底教授所需不过一年时日,真要按常理三年一任,余下两载又要往哪里再寻七个候补之人,跟着学习?
索性早早定下这项,才是最好不过。更何况那提议之人也是出于好心,想拿西北之境岂是常人愿意久留的,若无必要还是早些回转京城地界,才是当务之急。
其中也不乏念及卢侍郎的爱子之心,毕竟此番被授命之人,并非普通人家出身,偏巧正是那家次子,索性卖个人情也是合宜。户部尚书年迈,离告老还乡恐怕不远,而左侍郎尹大人的年岁也是不小,余下可选之人,就而今来论也惟有这位才最有胜算,所以此刻做这顺水人情,才是必要非常!
也难怪,这卢侍郎才刚得了任期一年的消息时,先是为之一愣暗道这任期太短,然而再作思量后,却也回过味来。既然任期完毕,当可回转京城而来,父子一家岂不就得团聚。比起那一年不过百多石的禄米,次子安然回府才是老两口的欢喜之处,而且二房才出生仅仅数月的孙儿,又得了老妻疼惜不已,恨不得每日亲自抱在正屋,真正是百看不厌!
其中原因,更是不言而喻的。就连一想最爱为小事吃味的大房奶奶魏氏,也是一改往日的作派,自始至终不曾有过半句怨言。二房子嗣艰难本就是府内禁忌,漫说是卢府的下人们,但凡是京城内知晓实情的,也多半认定十有八九需过继一名子侄在名下,才得延续二房的香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