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刻愈发不解二奶奶补上的这一句,究竟有何深意。可到底是多年在两位主子面前领差之人,想到过往种种,这两位历来都是行事谨慎,并不是无的放矢,忙是点头应了一声,转而出了正院。
待到走出大门外,见自家马车上的青色布帘,不免心头一怔。自己怎么糊涂了,这贵妇病重的消息已由京城传来甘霖,即便是有驿站六百里加急送到,也是时日不短。更何况,这一消息自己不过是由衙门相熟之人口中得知,想来也并非是得知此事的第一人。
想到关键之处,自是再无半点犹豫之色,速速返回院中寻到如今在府里,专管支度银两的丫鬟小娟。不待自己开口来提,就见那旁大丫鬟已手脚麻利的装妥了现银两锭,并一摞面额不等的银票,交到他手中:“二奶奶早已让我准备下了,只等大管事回转,便可出门办差。”
“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利落了,如今看着与我家大丫头的确有几分相像哦!”一边贴身藏好了大额的银票,一边将桌上的包袱背上了身,还不忘笑呵呵地应道一句。
这般一提,倒叫那旁之人摆手笑道:“大管事高看小丫鬟了,真能及上兰姐姐一半,如今二奶奶便不会着着急让人挑了新的来使!”
“你这丫鬟也是不小了,那会儿跟着来西北之前,待过了年后也该满十七了吧。就算成了亲后,还留在府里当差,二奶奶跟前哪里离得了人哦。”
“出了年才虚岁十七,哪里……。”已到嘴边的后半句哪里就着急嫁人。却是不好意思开口的。别看平日里是老成惯了,可一提成亲这档子事,大姑娘家家的终究还是满含羞涩。要不是早已将这府里的老管事看作了自家长辈,指不定就一口啐他脸上了。
到底是大姑娘面嫩,这话不敢往深了说,就连正推门进来的小丫鬟也是如出一辙,红了半边脸颊。只等老管事转身出院门。才低声念叨了一句:“姐姐你说,咱们也学着兰姐姐那般,不够十八便不嫁人不成吗?”
“倒也不是不能,只看二奶奶身边有合适的人接手,便成。”这头自己才幽幽接了一句,却不由的灵光一现,倘若真如主子先前提过的那般,只要甘霖庄上的事情都妥了,便可准备着回转渌水了。只要早日回到山庄。便可由苏叶、苏木两个姐姐帮着看管账目,而自己便可腾出手来,专司教导新来的丫鬟。
这般一来,倒是不必担忧内院人手不足之事,更要紧的是自己得了这份教导的差事,往后多半会被留在府里做管事妈妈。被看这丫鬟岁数不大。却是异常的老成,也都因家的变故所致。
想当初才刚被卖入府中时,娘亲带着弟弟得了那笔卖身银子。才勉强安顿了下来。而后靠着与人浆洗衣裳,再加自己每月的分例银子方才让母子俩,得以温饱。
好在这府里的主子本就心善,不似别家任意打骂下人,更不会无端克扣月钱。说来这丫鬟也是自己暗下决心,必要好生当差,早日叫家中娘亲不再寒冬酷暑的外出讨生活。这与人浆洗衣裳的活计,可是不好做,夏日里倒还罢了,可这入冬后的时日却是辛苦的很。
然而一切都已过去。早在四年前自己随了主子,直奔西北方向而来时,家里的状况又是有所改观。虽说家中本就不是农户出身。好歹在离开的前一年,家中便置办下了薄田几亩,租与隔壁人家耕作。
每年也能分得不少粮米,那家本就是老实本分的庄户人不说,连带着左邻右里,得知他家闺女在大户人家做丫鬟,也越发不敢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口粮基本有一大半落在这块薄田里,再加上小娟每季寻人稍回家来的银子,也就足够母子俩过活的。于是那苦人的浆洗差事倒是辞了去,又另找了一份缝补的活计,虽是挣得不多,可好歹能换些零星日常回来,已够小娟娘欣慰半日的。
与之前衣食无着的苦日子相比,差着何止一筹!随着日子一日好过一日,这娘俩的面色也都一改往日的憔悴,原本就三十出头的小娟娘,也逐渐显出自家出事前的清秀模样。
虽说算不上好颜色,却也强过一般的乡间农妇,时至今日更是有消息传来。在小娟随了主子往甘霖的一年后,村口那家没了媳妇的篾匠,居然请了媒人上门说亲,愿意接了他母子过去。
原先那家娘子走的早,家中还有个瞎眼的老娘,膝下倒是有过一个儿子,却因前两年发大水,随了他家娘子一并去了。他家老娘的眼睛也就是那会儿哭瞎得,本来好端端的一家祖孙四口,偏偏叫一场洪水冲走了家中的独苗,媳妇又早不在人世。
早几年,家里也是苦捱了好些时日,才好歹给儿子办了婚事如今又该如何是好。刚巧村里搬来这么一对母子,虽说那大娘子拖着一对儿女守了寡,又与自家儿子同岁,可毕竟才刚满三十。再听得他家大闺女去了邻县富户家,做了丫鬟倒是再不愁嫁妆银子了。眼看着他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那家中眼盲的老妇人,心里倒是透亮的很。
想着那寡妇,本就有个小儿子在身边,今年不过七八岁,倘若成亲后真不能生养了,好歹自家儿子也有个养老送终的人。至于那在富户家当差的丫鬟,更是不必担心。
村里虽是还没一家将闺女卖去过这般的人家,可隔壁村里不就听说也有那么一家。每年回家来都带着一大包袱的好衣裳,自家亲戚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