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兰眼珠转了转,忽道:“世间未必没有日行百里的脚夫。我便听说过一个。”
冯紫英精神一振,急切道:快说来听听,是京城人吗?”
卫若兰摇头:“这个脚力是盐城人,名叫张俨,要去陕州送信。
他一路到了宋州,路边休憩的时候遇到一个自称黄大的汉子,也是往陕州去的,便邀请对方结伴同行。
黄大道:‘我脚程快,要到郑州才会停留。如果你速度跟不上,我们就不能一起了。’
张俨很吃惊,因为他自诩脚程快,能日行八十里,而宋州到郑州有四百五十里,怎么算一日也无法到达。
好奇之下,便问对方何以速度如此迅捷。
黄大不答,却热心的说:‘如果你愿意,我有办法能让你像我一样日行数百里。’
张俨大喜,就请他帮忙。
黄大也很高兴。
他先是挖了两个五六寸深的小坑,让张俨背着坑站立,两脚站在坑边。
随后取出金针刺张俨双脚上的穴道,而张俨只觉得麻痒,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刺穴后,黄大顺着膝盖到小腿反反复复往下捋,不一会便有黑血从针刺出来的伤口流出。
黑血越流越多,竟渐渐流满了那两个小坑。
等再次出发,张俨果然感觉腿脚轻快许多,才到中午便到了汴州——宋州到汴州三百余里,这远远超过平时速度。
这让他很高兴,同时又有些惶恐担忧,总觉得不正常。
黄大又邀张俨继续前往陕州,张俨不肯。要知道,从汴州到陕州约有六百二十里远呢。只推说累了,想要休息。
结果黄大反过来劝道:‘不妨再卸下膝盖骨,一点痛苦都不会有,而且一天可以疾行八百里。’
张俨听到这些很害怕,便借口推辞了。
黄大也不勉强,笑笑道:‘在下还有急事,必须傍晚到达陕州,就此别过。’说完,疾行如飞,转眼工夫便跑得没影了。”
陈也俊幽幽道:“我怎么觉得膝盖发凉还隐隐作痛?”
话音未落,冯紫英大叫:“同感!”
接着,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卸下膝盖骨、以提升脚力的做法委实让人惊恐,就连贾珍都忍不住歪嘴抽气。
卫若兰“嘿嘿”干笑两声:“日行八百里,速度可比不停换马的‘八百里急报’。”
“八百里”急报的速度是陆路最快的速度。
陈也俊撇嘴道:“那个怪人黄大不知用的什么邪术。从没听说卸掉膝盖骨反倒能让人走得更快的。”
现代医学可是证明了,若真卸掉膝盖骨,必定瘫痪,不良于行,哪里会成为“飞毛腿”呢。
冯紫英抽气道:“这个办法就是能行也不能去做,想想就痛苦。”
贾珍摇头道:“金针刺穴流出黑血这个有可能是真的,毕竟随着年龄增长,人体五脏六腑血管经脉中总会有一些废物残留,这些脏污很难排出,除非洗髓伐精。这个怪人或许用了刺激人体潜能的方法帮助脚夫提速,后患无穷,以后身体会早早衰败。卸掉膝盖骨的做法更不堪,想想被庞涓挖掉膝盖的孙子孙膑。”
众人齐齐称是。
突然,陈也俊大喊一声:“好你个卫二郎,这是你从书上读来的吧?我记得段成式似乎记载过类似的故事。”
卫若兰脸上笑容顿时碎成渣渣,小声道:“你不是不爱看杂书吗?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冯紫英又好气又好笑,冲卫若兰一瞪眼:“好在是同我说,若是飞鱼卫,非让你去诏狱长长记性不可。记住,不是什么都能胡说八道的。”并没有过多责怪。
卫家情况复杂,卫若兰的老子娶了三个老婆,分别生了三个儿子,三房继室是原配庶妹,只有中间老婆生的卫若兰不受待见,从小活的艰难。
冯紫英既然做了大哥,自是颇为照顾。这一照顾便也改善了卫若兰在家中的处境。毕竟,冯紫英可是皇帝亲卫,是落魄的卫父不能比的。
也因卫若兰从小野蛮生长,教养有限,除了读书还行,其他欠缺不少,很让冯紫英头疼。
好在卫若兰听话,不惹麻烦,两人感情不错。
贾珍也觉得好笑,大伙儿让这小子涮了。他还真以为大周有金针刺穴的高手呢。
三人一坐便是个把时辰,直到夕阳西下,才起身告辞。
贾珍自是热情挽留,劝说他们在庄子上住几天。
冯紫英推辞:“明儿还要当值,便不打扰了。”
贾珍又看向卫若兰与陈也俊。
这两人年龄还小,没有正事,便犹豫着想留下。
冯紫英伸手在两人头上各拍了一下,好笑道:“回家去了。跟着我出门,肯定还要完整的将你们送回贾珍的话当了真。
卫若兰和陈也俊倒是觉得珍大哥哥不错,为人真诚又热情,说的话让人心里热乎乎的,比亲兄弟也不差,值得结交。
于是,卫若兰傻乎乎道:“珍大哥哥,小弟便先回去了。过两日,小弟一准儿就来,还会多住几天,咱们也好秉烛长谈,同榻而眠。”
贾珍心中愕然,但脸色不变:“如此甚好。”
陈也俊知道回去后又要潜心读书,出来的机会不多,脸顿时皱成一团,唉声叹气起来:“小弟没机会同来。秋闱不远了。”
贾珍算了算时间,突然想到贾珠这次也会参加。于是笑道:“我家西府的珠哥儿也会参加。珍便在此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谢过珍大哥哥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