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导演的话反应最快的,当属在本场中已经练成刺客绝技,把腿完全跑断了的摄影团队。听到“过了”,他们就一秒也没耽误,护好器材,人全体瘫了,连杀青的欢呼都比别人慢了半拍。
而牧之作为这场杀青盛宴的绝对主角,离开镜头范围后,被桃子陪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心力整理好自己。
“走吧,我们上去。”她将递过来的酸梅汤一饮而尽,借着冰凉的畅快舒了口气,牢记着演员的自我修养,重又把肩背挺得笔直,同身边围了一圈的工作人员说:“我们也快上去庆祝吧!”
再回到那个小客厅,那里早已经是另一副样子——哪还有狂风过境般的压抑混乱,小小的客厅里灯火通明,鲜花、蛋糕、酒水和掌声环绕,真正的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来来来,我们的女主角到了!”
她一出现,响亮的欢迎声就蹦了出来。刚刚的戏里牧之情绪消耗太大,乍一切换到这么明亮的环境里还有些晕头晕脑的,只能摆出得体的微笑被人拥簇着往里走去。
“我们抓紧拍张照,切个蛋糕就转战酒店哈,”张导招呼,“这儿实在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挥着手里的剧本徒劳的扇了扇风,实在是对于发福的中年人来说,这个没有空调也没有直接通风口的小房间过于憋闷闷热,工作的时候尚可忍耐,现在这么多人拥进来堵在这里,简直喘口气都像打仗一般艰难。
这话一出,现场一呼百应。牧之晕乎乎的,被人推到合适的位置,不知从谁手里接过切蛋糕的餐刀,对着镜头作势微笑,一套流程配合的行云流水,身边是谁一概不知。
拍照之后,人群一哄而散,有人忙着奔出去到车里吹空调,有人忙着收尾整理东西。忙慌慌中牧之被人带了个趔趄,又被谁扶了下,她还没来得及道谢,扶她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的拿另一只手覆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好像有点中暑了……”
她听见那人说,后面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不过那都不重要,光听到这个声音就已经可以安心了,整个人放开手脚依靠着他。
“嗯,有点难受。”她带着小小的任性嘟囔。
头顶有愉悦的笑声传来,听得她一直漂浮着不大安稳的心终于顺着这笑声慢慢落到了踏实处,顺带把脸也埋进了人家的怀里:“你怎么来了?”
颜晟安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没着急答话,反倒是先跟别人说了句:“您见谅,姜总!”
姜总?牧之一个激灵,试图亡羊补牢把自己拔出来,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些。没想到甫一用力整个人愈加头晕眼花的,站不稳当,被一把又按回了怀里。
“没事,”姜书青充盈着冷调质感的声音不意外的在她耳边不远处响起,“刚才这幕辛苦了,我们下去再聊。”
“好,那我们就先下去了,”颜晟安替她答了,还顺手拍了拍她的头,画蛇添足的问,“好么?”
完蛋,牧之像只鸵鸟一样埋着头跟着往下走,一边走一边还支棱着耳朵听到身后姜总跟张导交代:刚刚那段特别好,表演和运镜都很完整,希望正片里尽量不要剪辑。
谈到戏,她支棱的更明显了,颜晟安见状只好放慢脚步,方便她偷听。
原本这段戏并没有做过多的设计,除了几个关键转折点外,张导让她尝试着来自由发挥,没想到这一发挥,前前后后就有了七分钟多一点点。并且现场调度和摄影团队也同时都有超水准的发挥,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凌乱的走位,但整个镜头十分完整,干净利落,几无瑕疵。
但七分钟……对一部电影来说,实在太长了。张导扛着姜总不断施加的无形压力又走了两步,才犹豫着回:“实际剪辑再看看吧……我尽量。”
他捏着衣角,一边抹着头顶的汗一边思忖——也确实,有这样一个体量的挣扎反复加入进来,才是一个足够完整又看得出足够幸运的脱离过程。如果说家暴是个布满碎玻璃茬和狼牙棒的泥潭,那对于那些被以家庭之名,不幸裹入其中的殉道者而言,如何在层层刻板lún_lǐ、教条规章和道德绑架之中逃离升天确实是不能回避的一环。
之前他想的还是简单了点:一番挣扎,然后断尾求生即可。现在看了这段表演,才觉得自己之前对这个过程的安排,无论从时长还是情节上来看确实是还有欠缺的…
杀青的庆功宴香槟还没开,他整个脑袋已经开工琢磨剪辑了。
而姜书青那边的考量就浅白很多——电影目前看是不错,但全新人阵容要突围,七分看天意。这题材又注定了票房和关注度都没什么指望,但有这样一个完成度超高的长镜头在,那么不管是用通稿来刷存在感和好感度,还是拿到大佬眼皮子底下争资源,都算是有了可以操作的底牌。
助理给她拉开车门,她非常风度的礼贤下士,示意让牧之他们先上。
“先上车再说,”颜晟安赶紧低头跟挣扎着想要客气一番的牧之低声耳语,然后快速的客套:“您有心了,谢谢!”
车是姜书青带来的,宽敞舒适,空调早就备着,温度调得刚刚好,牧之一上车就用力呼吸了好几口,憋闷的胸口缓和了些,赶紧跟紧随着上车的领导道谢:“谢谢您姜总,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们跑出镜头后已经简单的卸过妆了,不过时间紧没多拾掇,因此现在基本上是素着一张脸,扬起来迎着阳光和飞扬的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