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房间一个给章父章母住,另一个在房间当中隔了一道布帘,章悌的那一半完全被遮蔽起来,露在外头的那一半放上一张房东的旧床,就是章泽的领地。
这个年纪的他,早已对孩子们幼稚的领地划分不感兴趣了,和姐姐一起搭手将完全隐蔽的那一小半房间打扫干净,他自己就着破床单和破被单,脑袋一歪也睡得挺香。
床有点汗臭,章泽早晨是被被单上的味儿给熏醒的,这气味比他做单身汉时候的房间更具侵略性。醒来的时候天不亮,章悌还在睡,他出来洗漱的时候,章母已经醒了。
房东昨天教过他们在什么地方洗漱,章母弄脸盆打了水,回房看到章泽站在房门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原本对城市生活的忐忑霎时被化作甜意——在村里的时候,章泽去县城上学,隔一个星期才能见他们一面,感情也因此十分疏远。而现在,儿女都能照顾在自己身边,还不用受那些亲戚们的恶气,哪怕是辛苦一点,她也甘之如饴。
她把医院开的药给翻出来,朝章泽招手:“泽,来把药换了。”
罗慧砍的那一刀实际上并不多严重,只是出血多了些,人也因此有些虚弱,刀伤反倒愈合的很快,出院之前就把线给拆了。
章母仍旧心痛,换好了药和纱布,手指头慢慢的在伤处周围淤青的皮肤上一寸寸划过,喉头哽咽:“疼不?”
章泽摇摇头,想了想,又把手覆在母亲的脑袋上摸了摸:“早就不疼了。”
章母哪里会相信,更觉得儿子遭逢大变懂事了不止一丁半点,手下迅速的帮章泽缠好绷带:“今天妈和你爸去外头找工,你和你姐在家要听话,别瞎跑,到时候找不回来了。”她顿了顿,又叹一声,“你姐胆子小,你做男子汉的,要好好保护她。”
许久没听到这样哄孩子的话,章泽心中有些怀念,眼神也不自觉温柔了许多:“我知道。妈,你和爸打算去找什么工作?”
章母有些犹豫:“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心中总有个念头在攒动,前几天和章父讨论时被打击的不轻,这会儿跟儿子讲着话,她不知道怎么的又给想起来了,“……泽啊,妈出来的时候,李书记跟妈说做生意来钱快。妈想着,要不做个生意也成?”
章泽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说实话,他真没料到母亲会有这个胆量。在他的印象里,章母一直是个得过且过胆小怕事的人,哪怕被人欺负了也只会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哭,这次因为他受伤的事情章母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勇气,已经相当让他诧异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的勇气只是被逼急了的兔子咬人而已,一口过后,兔子的本性总得恢复回去。
章母见他眼神不对,心中越发失落,转过身去收拾手上的东西:“我只是说说而已,你爸讲的也对,人家是当官的,哪里懂这些老百姓的事情……”既然儿子也不同意,那做生意的打算暂时还是搁置下来吧。
章泽连忙拦住她,连声回答:“不不不不不不不……做生意我同意啊!妈你别误会,我只是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想起做生意,你不是一直……”
章母的失望落空,心情骤然飞扬起来,她猛一回头,章泽后面的话就讲不下去了。
“是不是想说妈的胆子一直那么小?”
“……”章泽尴尬的点了点头。
章母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妈不是胆子小,只是不敢胆子大啊……但现在咱们现在来了市里,不胆子大一些,一家人就要饿死了。”不是突然出现多么惊人的改变,只是被逼急了,蛰伏的潜力被激发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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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一早让章泽在家的计划就变成了章泽和章母一起去考察市场。
章父对一切新事物都秉承着一竿子打死的态度,如果不是章母用他的脸面来威胁,他就算是被欺负死也不可能离开栗渔村,而现在,他当然也是想能打工尽量不做生意,所以章泽和章母的计划是瞒着他进行的。
章父虽然觉得古怪,但无奈脑子转不了太快,虽然章母的不跟随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但做父亲的人不敢自己去找工作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他想想还是踌躇着出了门。
章母和章泽便后脚绕着自己居住的这片厂区查看起来。
皮具厂的规模相当可观,这年头流水线并不普及,老厂区的各项工序几乎都要人力驻守,一些规模大些的厂内的职工人数达到上百上千并不困难,更何况这个皮具厂直到后世都将是整个承江省的纳税大户。
绕解放路延后到河间路这段地方都是商业街,主要做的就是皮革厂近千职工的生意,再往后就是划分出来的居民区,无疑比解放路附近要冷清许多,虽然和中山路相隔了一条街,但皮革厂附近的繁华却和市中山路是不相上下的。
然后就是距离皮革厂不远的菜市场,这个菜市场颇具规模,不光是皮革厂的职工,就连更远一些的居民都会选择来这里买菜,每天的人流量也相当可观。正因此,围绕菜市场的入口已经积聚了许多觅寻商机的摊贩,从早晨的早饭,到上午的自种蔬菜,再到晚间的夜宵排档,都搞的有声有色,相当热闹。
母子俩在路口买了两个四毛钱的菜包子,蹲在原地半晌不动弹,他们心中默默数着,半个小时的时间,菜市场门口摊煎饼的摊子做成了六十二笔生意。一个煎饼加鸡蛋一元五,加油条则两元,不够吃加上两个鸡蛋的人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