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嫔眼中泪水滴溜溜转着,一点头就落下来,她也是曾经侍驾在侧的女人,多多少少还有情意在,长久以来被冷落疏远,突然听见玄烨这样一番肺腑,完全不能自制,哭得泣不成声,努力挤出几个字说:“臣妾谨记,臣妾听皇上的。”
玄烨也没再多说什么,让李总管好好送惠嫔回去,大阿哥那里杖责一下都不能少,伤后也不许惠嫔去探望,直接送去阿哥所,原先住处的东西除书籍笔墨一律不必再送过去,惠嫔自行处理就好。
惠嫔在乾清宫磕头谢恩,失魂落魄地出来,儿子不知道被带去了什么地方,听不见哭声喊声,也不晓得那些太监会不会下死手打,李公公也无可奈何,只能劝她:“皇上亲自管教,也是大阿哥的福气,别的皇子将来轮也轮不上呢。”
“皇上今日气大了,李公公上败火的茶才好。”惠嫔忍住眼泪,反过来嘱咐李总管一声,便坐了肩舆回去,可几乎是捂着嘴一路哭到门前,回了屋子更是委屈得嚎啕大哭。
但阿哥所的人很快来整理大阿哥的东西,她又强打精神去照看,将书籍笔墨一律送去,其他东西都留在原处,她的宫女跟出去想塞些银子,那边的人也不敢要,只好心说了几句大阿哥被打得不轻,宫女回来再告诉她听,惠嫔又是哭了一场,倒是不多久慈宁宫来人,请她过去说话。
这件事也很快在宫里传说,岚琪正好来钟粹宫看望戴佳氏,纯禧和端静也在跟前,听说大哥哥挨打了,端静唬得眼睛泪汪汪的,纯禧自认是大姐,教训妹妹说:“你要是不听话,皇阿玛也打你,往后可不许胡闹了,你如今也是姐姐了。”
一语说得端静缠着岚琪嚎啕大哭,哄了半日才好,布贵人倒不似从前偏心亲闺女,还夸纯禧说得对,惹得端静死活要跟德娘娘去永和宫,母子分离的事摆在这里倒成了笑话,但纯禧和端静离开后,众人脸上还是布了一层忧虑。
公主胡闹一些不打紧,终归是娇生惯养将来下嫁婚配,不指望她们什么的,端嫔和布贵人尚好,倒是岚琪膝下已有两个儿子,不管养在谁那里,四阿哥的前程也一定是她记挂的事,戴佳氏的七阿哥也不知未来会如何,如今看皇上如此严苛管教大阿哥,虽是孩子的福气,但她们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聪明听话,做个能让父亲骄傲的皇子。
“惠嫔一定伤心坏了,当年费那么大的劲儿……”端嫔没留神提起了当年事,听得岚琪眼神也一晃,端嫔立刻改口道,“太子倒是乖巧得狠,若是赫舍里皇后在,一定十分骄傲。”
此时玉葵从永和宫过来,说乾清宫来人请主子过去,岚琪不得已,布贵人送她出来时还取笑:“皇上气大了,你不去顺顺气,哪个劝得?”
岚琪脸红,推开姐姐不理睬她,径直往乾清宫来,到门前才下肩舆,却见前头一乘形过来,轿子落下,太子从里头出来,身后就有小太监跟上来,手里捧着厚厚一叠临帖。
太子才六岁多,个头倒是见长,和大两岁的大阿哥站在一起一般高,心智也比大阿哥沉稳许多,前几年太皇太后总念叨他太过怯弱,这两年稍好一些,只是性子依旧很闷,小小年纪就少言寡语,此刻过来向德嫔行了礼,他是储君,岚琪也不能向一般皇子那样看待,对着一个六岁的孩子十分客气,又一直记得两年前钮祜禄皇后没了时的光景,很是心疼这个孩子。
“德嫔娘娘也来见皇阿玛?”太子仰着脖子,认真地看着岚琪,声音还很稚嫩,说着老成的话便十分可爱。
岚琪颔首笑:“皇上传旨召见,太子呢?是来给皇上看你写的字?”
太子点头,似乎是喜欢岚琪,竟是很难得地冲人笑:“德嫔娘娘先请,儿臣的事不急,只是每日临帖写的字,都由皇阿玛批阅指点。”
岚琪看了眼身后小太监手里捧的纸,稍稍让开说:“还是太子先进去吧,我这里去别处等一等就好,你皇阿玛正有些不高兴,瞧见太子写的字,一定就开心了。”
太子想了想,点头说:“皇阿玛是为了大皇兄生气,我不会像大皇兄那样。”说罢朝岚琪欠身施礼,便领着小太监进去,跟在他身后的嬷嬷宫女都笑得很尴尬,也很快有乾清宫的人来请岚琪在别处等一等。
李总管知道德嫔来了,退出皇帝那边就亲自过来,岚琪见了便问:“大阿哥怎么惹得皇上动刑,公公你也不劝劝。”
“惠嫔娘娘在边上半句话都不说,奴才怎么敢插嘴,皇上的脾气您也知道,和太皇太后一个样儿,若是说要打了,谁劝谁倒霉,挨打的那个打得更重。”李公公苦笑着,“皇上气得有些上火了,奴才问要不要请您来,见点了头,赶紧就去请了,您一会儿可要好好劝,夏天到这会儿也不是只有忙赈灾的事,还有日常朝务全国各地商农工事,皇上若非万金之躯天命之子,怎么承受得住。”
岚琪欣然笑:“该是公公你去劝,这几句话说得多好听,一会儿我照样搬给皇上听,就说你这里学来的。”
她话音才落,竟真听得玄烨笑声,两人面面相觑,赶紧出去看,隐隐瞧见皇帝和太子在说话,已不见愁容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