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色渐晚,因为苏凉琴半路闹肚子,加上这方圆几百里都无人家,只得在一家黑店门口停下了马车,那客栈打着昏黄的灯笼,红色的飘带在光火中摇曳。
数十个暗卫扎在荒草堆里,等待着号令。
“这客栈也忒奇怪了。”苏凉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那刺耳的声音隔着帘子都被骆西禾捉到了耳朵里。她先是理了理额发,随后撇开正帘,探出半个身子来,一抬头,却望见宁华昌已到马前。
骆西禾有些受宠若惊的垂着眸,准备行礼,又突然想起这次是微服私访,要叫他作“昌老爷”。
“老爷,怎了?”骆西禾改了改口,她随着冬日的寒风朝车辕下走去,顺带用余光瞥了眼穆河,夜幕即将拉上,在那丝昏黄中,她只晓得他下了马,握着缰绳站在不远处,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而一旁的宁华昌则温柔的上前替骆西禾裹了裹皮裘,笑着道:“看来只能在这住一宿了。”
“老爷安心,禾禾不挑地儿。”她此话刚一出口,那两丈外的苏凉琴就郁闷了,只见她跺着脚走过来,皱起眉头道:“哪能随便?万一这店里有不好的东西……”
“苏姐姐,你别说了,再说,老爷可少不了你的罚。”绫祈儿听着这动静,也忍不住的踱步下了车,她瘦弱的身躯就在这夕阳的最后一丝斑斓下微颤,宁华昌则侧了侧身子,只说:“天色不早了,这马也得休息,夫人们便别再挑了。”
“老爷说什么?那就是什么了。”苏凉琴瘪瘪嘴,本想找阿碧撒气,可偏偏想起阿碧不在这里,如此一来,苏凉琴就更加不爽,竟狠狠瞪起绫祈儿这个躺枪的人儿来。
骆西禾见状不由一笑,随着宁华昌入了客栈,在踏入门槛的那一个瞬息,她侧过头,不经意瞥见昭小青正站在穆河的身旁,那两人的影子,似要交融在一起般炽热。
“怎了?”宁华昌笑着回头,她也恍过神来,不甘心的甜甜一笑,搂过宁华昌的手臂只撒娇道:“老爷是要几间房?”
“你们这儿,一间房有几个床铺?”宁华昌听罢,便转身望向了老板娘,那老板娘的模样犹是风骚,中分的发饰夹杂着凌乱感,发带也随意一扎,那似穿似塌的交领更充斥着妓人的气息,苏凉琴正好打门外走来,她望见这客栈的老板娘,不由哼哼着:
“真是什么样的客栈有什么样的人,连掌柜的都这样,谁知道这儿安全不安全。”
这句话骆西禾打心底的叫好,但毕竟是当着人家的面儿,苏凉琴这般口快,岂不是要吃苦头?
果不其然,那老板娘单手扣了扣桌面,眼也不抬一下,那语气犹是讽刺:“这是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姑娘?如此不识抬举,怕是不想要舌头了罢?”
山沟沟?骆西禾望了眼苏凉琴,只见她正咬着唇,妆容也不知何时被蹭去了一层,模样甚是滑稽。
“欸,掌柜的你莫动气啊!你要是有本事,我舌头就在这儿,来割……”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女人左手轻轻一弹,一块如针的木屑便划过苏凉琴的耳畔,直直订在了她身后桌面上的那空酒坛中。
惹得苏凉琴一愣,不由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要开口,那酒坛却不符事宜的猛地破裂成碎块,掠过桌檐,狠狠砸在冰凉的地面上,让苏凉琴不禁一个战栗,大叫一声:“鬼啊——”
“呵,女娃娃,只会嚷嚷算什么?有胆的,来跟我打一架?”那女人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打了打算盘,对着宁华昌抛了个媚眼儿:“公子,这酒坛的费,就算在你身上了。”
本来被吓到的苏凉琴听到这里,突然原地满血似的抬起手来,指着那女人骂道:“你这不是勒索吗!酒坛明明是你自个打坏的,现下又怪别人,还叫皇……黄老爷赔钱,会不会做人啊?”
幸好苏凉琴及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差点儿就把皇上给喊出来了,骆西禾不得不佩服她能拐得过来。
但照这般发展下去,是要一发不可收拾了,骆西禾见宁华昌不为所动,便出了头,朝那女人赔了个不是:“我妹妹她今儿个吃坏了东西,情绪不稳,还望掌柜的海涵。”
就在这时,绫祈儿也同着昭小青迈了进来,似乎是在门口听到了大概,便不动声色的将苏凉琴拉到一旁,示意她别再多嘴。
“哦?”那女人放下了算盘,那眼角的烟熏妆显得她更加妖媚,只见她轻轻勾唇,露出半截白齿:“我这店也开了快三年了,不想惹事,还请各位多多……”
那女人话音未落,却见那指尖微微扬起,骆西禾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剑光便迅速划过半空,稳稳挡在了她的眼前。
一根细小的银针,也随着这一下,坠落在桌面上,滚了几番。
她半张着唇,在下一秒被宁华昌紧紧搂在了怀中,可骆西禾却晃过他担忧的目光,直勾勾的盯向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穆河。
这是第四次,他救了自己。
那把闪着银光的剑刃正冷冰冰的指向柜台后的女人,他令人生寒的眼神,却使骆西禾觉着心悸,那比此刻搂着自己的人儿,更加温暖。
“掌柜的,你这是何意?”宁华昌终于开了口,他皱着眉,那怒然的神色叫骆西禾回过了神,像做了一场噩梦般清醒。
可这女人却撑着下巴,抬着眸望向穆河,只见她舔唇笑言:“这小子,有点意思。”
此话一出,骆西禾不由浑身一个激灵,她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