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来看,是四种糕,一样两块,杏仁玉露、芙蓉彩皮、白玉桂花、荷叶青莲……都是自己爱吃的。
君天姒拿了一块,放在嘴里甜甜的,“有心了,合盛,回头赏你。”
合盛在外头听了,急忙回话,“哎呦,主子,您这可是磕碜奴才呢!奴才倒是想给您准备来着,还没来得及下手,右相已经派人把东西送到手里了,奴才看着怪精致的,想是用了心的,就收了……”
君天姒低头又看了一眼那几块糕,咬了咬唇,拿起一块又咬了一口,涩涩的,“合盛,扣一个月月俸。”
栖凤宫,华阳台。
温婉瑜看着庭外,沉默不语。入宫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从嫔,到妃,到皇后,再到如今的皇太后。这一路跌跌撞撞多少次化险为夷,多少次权谋算计。争名夺利了半辈子,到头来,膝下无子,仍旧是一场空。指甲狠狠握进肉里,陈氏,到底还是输给了陈氏!
“娘娘,陛下来了!”温婉瑜的贴身太监陈安压着嗓子喊了一声。
良久的沉默,却不见丝毫回应。
君天姒恭敬的立在台下,微微抬头,望着那个仍然注视着庭外的华丽妇人。高高盘起的鬓在金光闪闪的发饰间显得尤为浓黑亮丽,没有丝毫华发早生的痕迹。清瘦的身影遮掩在繁复冗杂的衣裙之间,映着淅淅沥沥的冷雨,显得那样单薄,这是再华丽的衣裙也遮掩不住脆弱。
脆弱?
君天姒勾了一抹笑,嘲讽的意味甚浓。这个满手血腥的女人和脆弱这两个字根本沾不上边。
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不是他的母后,却是他的生母。
君天姒敛了眸中的讥讽,微微叹息。就连这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她处心积虑谋害了整整二十三年的君天姒,并不是前皇后陈氏之子,而是她自己的亲骨肉。
这个事实已经复杂到比狸猫换太子还要荒谬百倍的地步了。
据说,当年皇后陈氏和德妃温氏同时有孕,先皇许下承诺,谁先生子便立为太子,巧的是两人竟然同时产子,温氏更是早一个时辰就诞下皇子。可陈氏心狠手辣,早已和父亲里应外合买通御医,在温氏临盆之际做了手脚,谋害了皇嗣。
事情一经发现,君王大怒,将陈氏一族满门抄斩,却顾念多年夫妻情分,陈氏又为大君诞下一子,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逃。罢其皇后之位,打入冷宫,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事实呢?
君天姒眸中闪了闪,不免叹息。
再次抬眼望着眼前的妇人,君天姒想到了另外一张脸,一张形容枯槁,不见丝毫风姿的脸——前皇后陈氏。
因君天姒是乃是陈氏所出,所以,景帝向来不喜。但偌大的皇宫之中,虽然佳丽无数粉黛三千却偏偏只有陈氏生了一个皇子,其余皆是公主。这个事实不仅让人唏嘘感慨,更是戳痛了景帝。每每见到君天姒,景帝都是黑着一张脸,郁结心中。有时候,君天姒都觉得景帝的病多多少少有一半是自己给气出来的。
父皇不喜,温皇后更是对君天姒咬牙切齿。于是,自然而然的,君天姒便天天去探望被关在冷宫之中的陈氏。天姒很孝顺,很乖巧,他将自己的孝心十足十的都用在了陈氏身上。
他曾经那样的在乎过陈氏。天冷时,就算是落着大雪的夜里,他也曾一口气从他的鹿鸣宫一路抱着刚赏下来鹅绒被,深一脚浅一脚的送去冰冷漆黑的冷宫。因他曾以为,那里有人在等他,有人需要他,有人会像他惦记她一样的惦记着自己,只因那是他的母后,是他的生母。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冷笑,耳边想起了陈氏临死前疯狂的笑语,“孽种,你的生母不是我,是温婉瑜那个贱人,我就是要看着她怎么将她自己的孽种给弄死!哈哈哈……”
是温婉瑜……那个贱人。
多么不留情面的揭穿,多么撕心裂肺的惨笑。君天姒第一次明白,就算是人之将死,也未必会其言也善。
“陛下继位已是三年,早就该册立中宫了,既然我给陛下安排的都没那个福分,那就按照祖宗的规矩来,选妃吧。”一声温婉柔和的声音将君天姒从回忆中给拉了回来。
君天姒愣了一下,眯了眼,没有回答。
选妃?
给谁选呢?怎么选呢?
娘亲啊娘亲,你可知道,你的亲骨肉实际上——她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