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一场大雪过后,天骤然冷了起来。明姜穿着今秋新做的大红云缎小袄秋香色夹棉裙子,外面还裹着一件银鼠披风,从东跨院走到范氏正房这边来,依旧觉得寒风丝丝的钻了进去,冷的人直哆嗦。走到窗下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笑声,似乎哥哥们在里面。
明姜走到门前,悄声问守在门边的秋叶:“谁在里面?怎么这样高兴?还说叫我来见客?”
秋叶脸上也挂着笑意:“姑娘进去就知道了。”答完就高声通报,“姑娘来了。”然后打了帘子请明姜进去,明姜冲着秋叶皱了皱鼻子,居然还卖起关子来。
一进门就见母亲坐在上首,大哥严谦坐在地下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对面坐了两个人。她一进来众人自然都转头看她,明姜扫了一眼发现坐在二哥身边的居然是个少年,心下诧异,上前几步给母亲行礼,又问哥哥们好。
范氏笑着叫她到身边来,让丫鬟给她脱了披风,拉着她的手问她:“你看那是谁?”
明姜这才敢正眼打量,只见那少年头上裹着青色四方巾,穿了一身藏青色棉袍,面容俊朗,肤色微黑,像是常出门在太阳底下晒过似的,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底下两只大大圆圆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看。似乎有点眼熟,明姜一边想一边嘀咕:“不是雀儿哥哥……”
她虽是自己嘀咕,却嘀咕出了声,屋子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那少年脸一垮,指着明姜对严诚说:“你瞧,她就只想着她雀儿哥哥,再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我本来打量了半天,半点都不敢认这就是那个圆润的师妹,她一开口,我算是彻底认了,这就是圆润的小师妹!”
明姜哼了一声:“彼此彼此,你一开口,我也认出你是谁了,不就是那个最爱吓唬人的常师兄么!”
范氏拉了明姜一下,忍着笑说:“这孩子,你师兄上门做客,你怎么这么说话?”
常顾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对着明姜行了一礼:“原是我先出言挑衅的,怪不得师妹。许多日子不见,师妹这一向可好?”
范氏松了明姜的手,示意她回礼,明姜就立在范氏旁边还了一礼:“我很好,师兄近来可好?我记得你们一家回京去了,怎么今日到了我们这?”严谦定亲之前,严诚收到一封曲家兄弟的来信,说常家老太太病故,常顾随父母回京守孝,已经离开了平江。
严谦替常顾答道:“常大人丁忧期满已经起复,升了青州卫指挥同知,如今常顾倒离着我们近了。”
“你这孩子也真是急性子,这么大冷天的,你们一家也才赴任不久,想必家里正忙着,你就这样跑了来,路上冻着了可怎么好?”范氏略带嗔怪的对常顾说。
常顾已经坐回严诚身边,听范氏说完,面带笑容恭恭敬敬的答话:“多谢师母关怀,学生常年习武,身体健壮,并不怎么怕冷的。至于家里么,家母家父巴不得早些打发学生出来,免得先生在家反倒添乱呢!”
范氏这两年也难得看到有亲近的晚辈来做客,因此倒很喜欢常顾,就说:“既来了就别急着回去,索性多住几天,你们师兄弟几个也多亲近亲近。”
常顾爽快的应了:“正想跟两位师兄多请教请教呢!听说两位师兄都中了廪生,学生就想着问问师兄们读书可有窍门,怎么学生读了这么些年还是一窍不通,师兄们却都这样天纵奇才,早早就有了功名。”
听见旁人夸奖两个儿子,范氏心中哪有不高兴的,不过她并不希望两个儿子得意忘形,“什么天纵奇才,你这孩子说话真是夸张!他们俩无非是将勤补拙、笨鸟先飞罢了,你也别妄自菲薄,我可记得早先先生们都是常夸你的。”
常顾瞪大眼睛做惊讶状:“当真?先生怎么都没当面夸我一回?我一直以为先生们都嫌我是朽木不可雕呢!”
明姜一直老实站在母亲身边听他们说话,听到这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常顾循声望去,见那个身穿红袄的小小少女眉眼弯弯,肤色白腻,肉肉的脸颊依稀还能看出当年胖乎乎的影子,身形却抽条拔高,不再是印象里那个圆滚滚的小妹妹了。明姜看他看着自己,就悄悄伸出两手做了个打的动作,常顾会心一笑,也想起小时候总被她嘲笑自己挨打的事了。
范氏留常顾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严谦和严诚送他去西跨院暂歇,还让人在西跨院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暂住,让人拢起火盆烧好坑,把屋子弄得暖和了,晚上好睡。又打发人去厨下让做几个好菜,传话去前院问严仁宽什么时候回来,冬天天短,他们现在每日只吃两餐,严仁宽每日回来的也早。
忙活完了这些,范氏才问:“你嫂子那里怎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明姜摇头:“并没有,嫂子近来已经好得多了,胃口也好些了。只是她闷在屋子里难受,外面刚下了大雪,也不敢叫她出来,我就过去陪嫂子说说话。”
范氏慈爱的揽过明姜:“我们明姜真是懂事,你哥哥要读书,现在天冷,你嫂子也不方便出来,白日里你就多去陪你嫂子说说话,顺道做些针线吧,你嫂子手巧,正好让她指点指点你,只是须得记得,让她看看就行了,切不可让她动手。”
“我知道,娘放心。”明姜倚着母亲坐着,想起一事来,“娘,青州府远不远?是青州府远还是济南府远?”
范氏答道:“我听常顾说,雪天过后难走,他一早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