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院东侧的一角。
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正急匆匆行走着几个携着兵刃,头戴却敌冠的绛衣男子,及至一间门窗紧闭的茶堂前,他们忽然齐刷刷跪下,朗声急禀:“老夫人,不知是哪里走露了风声,曹军居然追赶上山,目前已包围了山寺,请两位夫人快快起身,吾等誓将杀出一条血路,送老夫人和夫人与我家公子会合。”
只见茶堂的门扉吱呀一声缓缓而开,步出一个体态雍容,目光沉静的中年妇人,在她的身后,则跟着位神态娇弱,缓髻轻裾的绝美佳人。
“他们,有多少人?”中年贵妇抬眼扫了扫地上那几个人。
“十四、五个。”
“领兵的是谁?”贵妇眯起眼,冷冷地看向远处。
“探子回报,是曹家二公子曹丕。”
“看来,却是天不助我!”贵妇看着天边,也不知思量了些什么,嘴角上突然痛楚般地抽了抽,接着拿眼一瞟那缓髻美女,道:“媳妇,你可知,我们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逃离邺城?”
美女如花的脸上不觉抬起一丝无言的惶恐。
“只因你美名在外,而那曹贼又是个色中饿鬼,攻下邺城之时,我儿难免要受他夺妻之辱!”贵妇厉声道:“想我袁氏一族,四世三公,何等显贵,即便如今家破人亡,也绝不能够让自家的媳妇去侍寝那个老贼!”
美女垂首,一脸的无助凄然。
“本以为悄悄出城,或能躲此一难,不想,那曹贼早就惦记上你了,居然能打探出我们的去向,派人截堵。我的好媳妇,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贵妇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位美人,看得她浑身一颤,低首无语。
正沉默中,寺院的山门外隐隐传来一阵骚乱与兵器的交接声。
“老夫人!”那几个绛衣护卫兀自跪在地上,焦急地望向贵妇。
“慌什么,左右不过一死!他们想闯进来掳人?好啊,我刘氏就在这茶堂内坐等!”贵妇目光凌厉地扫了扫身旁那位绝色的丽人,拂袖进屋。
寺院里的那棵古槐,枝繁叶茂,树身数围高大数丈,荫遮参天苍劲挺拔,若能攀至树顶,还可目极寺外的楼台和远山。不过殷咛和殷容的眼睛,此时却在这槐树较低的一层绿荫中现出,透过叶的缝隙,她们正在好奇观望。
“容,这个甄夫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因邺城失守,不得不改嫁曹丕,后来又与曹植传出绯闻的甄宓?”殷咛附在殷容的耳上,悄问。
“应该是她。眼下看来,她要么自杀,以免被掳回邺城受辱;要么妥协,乖乖回去,与袁家从此恩断义绝。”
“你要是她,会怎么做?”
“我会回城。你呢?你会怎么选?”殷容好奇地看看对方。
“我?谁要敢逼我,我就敢把谁割成这个世界上最最完美的太监!哼,绝对让他了解,什么叫鬼哭狼嚎、悔不当初;什么叫辣手摧花、惨无人道!”殷咛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眼,酷酷地说。
殷容弯弯嘴角,还没等脸上的笑容完全绽开,头顶上,己自传来了他人的一声低低轻笑。却是殷子枫那张熟悉俊美的脸,出现在了槐树浓荫的更高处,笑意暖暖。
“师兄!”惊喜过望的殷咛虽然压低了音量,但却完全忘了身处何地,竟然激动地从树枝上站起,结果脚下一空,竟于大惊失色中,仰身欲坠……
突然,一条软软的东西闪电般缠住了她的腰际,再猛然一提,将她迅速拽上了树荫,不,是拽进了树上,一个人的怀里。
“谁?!”树下的绛衣护卫们抬头看树,一声暴喝,纷纷抽出了各自的兵器。
风,静静地吹拂着古槐绿叶,哗哗作响,却看不出有人,看不出任何一点异样。护卫们继续凝视着树荫,用目光搜寻。
树荫里,殷咛一动不动地抱住那人,脸,浅浅地埋在他的怀中,尽管闭着眼,却怎么也不敢抬头,因为她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那股相当特别的气息,如竹窗摇曳中的一脉冷冽晨风……
破!
殷咛的脑海中刚刚闪出这个字,突然莫名间一阵心跳……
绿叶,却在这时,凑起了热闹,跟着风,一再挑逗着她的鬓角。还有几缕长发,正羞涩地扶在她的腮旁,不用睁眼,她也能感觉得到,破,正在低头看她。
殷咛的念头刚转到这儿,突然又一个警觉:“等等等等,他上次没能杀了你,八成还在怀恨,没准这会儿正盘算着怎么报复呢。千机变啊千机变,男人,是可以用来玩,但要一不小心反被男人玩了去……劣势,实在是劣势,该如何扳回呢?”
她闭着眼略一沉吟,突然嘴角微翘,双臂猛然勾住对方的脖颈,整个人都凑到了他的耳边,妩媚甚至是挑逗地轻语了一声:“谢谢你啊,师兄。”
只是最短的一个刹那,破的怀抱猛然一僵。她察觉了,连忙睁眼,发现对方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一个古怪的神情正在悄然隐去。
那是什么?殷咛有些茫然。
不等她琢磨过来,破,已在嘴角边勾起了一个熟稔的嘲弄。他低头,嘴唇轻轻擦过她的耳垂,再,传出一个恶魔般的轻语:“勾引男人的本事没见长嘛,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水平,令人恶寒哪。”
“你……”殷咛像乍起的刺猬,冲着他猛然抬眼一个怒视,忽又转念,连忙抚慰自己:不气不气,这小子是故意的!想到这儿,触雷的表情蓦然一个转换,成了脸皮厚极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