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永跟着冬奴他们走到温泉边时,才意外地发现这一带有着相当丰富的地热资源,大大小小的温泉被附近的百姓善加利用,各家都引水到户,不过最好的泉眼还是毫无例外地被当地的士族庄园圈占,目前庄园已被大军临时征用,以供奕洛瑰及其麾下将领下榻休整。
这时有将官见到安永一行,立刻上前与他见礼,恭敬地请他入园:“崔御史,官家已经吩咐过,这座温泉别墅您可以随意使用。”
冬奴几个立刻欢呼了一声,安永跟着他们走进别墅,一路上没有见到多少官兵。庄园中的婢女将他们引到一处温泉浴室,只见露天的浴池中白石累叠,错落有致,将碧绿的泉水分隔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池子。
于是安永将玉幺安排在上游最里面的池子里,让冬奴和昆仑奴在下游的池子里洗澡,自己则居中挑了块石头坐下,背对着玉幺,面朝着冬奴和昆仑奴,监督他们几个老老实实地沐浴。
偏生玉幺不安分,时不时在他背后叽叽喳喳地调戏:“喂,又在假正经啦?你是gay还看冬奴他们洗澡,实在是太邪恶了,应该面朝我才对!”
安永不理会她,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背后响起哗哗地拨水声,跟着又感觉到后背被水泼湿,不禁皱着眉喝止玉幺:“别闹了!快点洗完我们好回去。”
玉幺偏不答应,故意大声唱着歌,又拍着水花哀嚎:“哎呀这水好深,我要淹死了,救命哪……”
安永气极,随口还嘴道:“淹死也没人救你。”
他这一句话不经思量,竟令背后霎时无声。
安永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心中立刻就懊悔,嘴上却笨拙地不知该如何道歉挽回。玉幺的沉默让安永如坐针毡,于是他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就要往外走。
这世间常常有种境况叫作冤家路窄——当安永掀起竹帘闷头闪出浴室时,不经意间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竟然迎面撞上了奕洛瑰。
奕洛瑰显然也是刚刚从温泉中出来,此刻换了一身常服,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看见安永的时候他微微一愣,眼珠中闪动着久别重逢才有的喜色,顿时让安永无比尴尬。
“陛下……”安永立刻低头向奕洛瑰行礼。自从听政殿一吻之后,这是他第一次与奕洛瑰如此近的照面,于是此时此刻他的眼耳鼻舌身意,乃至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无不感觉到奕洛瑰正在一步步地逼近。
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连耳尖都生出阵阵燥热。这时候奕洛瑰已令安永平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避无可避,只能抬眼任目光相碰。一时四目交缠、相顾无言,两个人的心口都被彼此的眼神撞得发堵,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是奕洛瑰伸手拈弄了一下安永的鬓发,有些讶异地问道:“你没有洗温泉?”
安永躲开奕洛瑰的触碰,不想谈论这话题,这时却听奕洛瑰轻声笑道:“这次我放过了浮图寺,你打算怎么谢我?”
安永愕然抬起头,没想到奕洛瑰会拿这件事来要挟自己。
“你不会真以为我放弃废教,是稀罕那一点钱和地吧?”奕洛瑰迎着他惊愕的目光,不禁嗤笑了一声,附在他耳边极认真地低语,“放心吧,今天我不会要你——在上战场之前,我习惯累积自己的yù_wàng,不过等战事结束之后,我会问你要犒赏。”
他露骨的言辞让安永胆战心寒,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他身后的竹帘却忽然被人一掀,就见玉幺裹着浴衣嘻嘻哈哈地跑了出来,在看见奕洛瑰时猛然刹住脚步,表情仅僵硬了一秒,下一刻便笑靥如花地跪在地上抱住了奕洛瑰的大腿,用夏雨荷式的腔调深情地发问:“陛下,您还记得流芳殿的玉美人吗?”
安永瞬间瞪大双眼,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奕洛瑰也是无比尴尬,奋力将玉幺从自己身上扯开,板着脸警告她:“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别以为我赦免了你,就能容你在此不识好歹。”
“哎呀呀,一夜夫妻百日恩,陛下真是好狠的心,”玉幺蹙着眉假意受伤,继而眉花眼笑,“陛下行军一定很辛苦吧?今夜不如就召玉幺侍寝,让玉幺为您分忧解劳……”
“你再放肆,今天就没人救得了你。”奕洛瑰直到这一刻才深深体会到玉幺的不要脸,恶狠狠地将她一脚踢开。
安永赶紧上前护住玉幺,在奕洛瑰离开之后心有余悸地向她道谢。玉幺吃了奕洛瑰一记窝心脚,此刻揉着胸口直翻白眼,嘴上却仍然不肯老实,喘着气断断续续地笑道:“别谢了……老子是真打算……搞外遇来着……谁让你这人……老让我守活寡……”
安永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人,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低级似的,性格怎么会这样乖戾……
这之后没过几天,安永一行便与大军分道扬镳,一路快马加鞭地抵达了赣州城。这座州城本就是一处依傍天险、易守难攻的屯军要塞,城形如龟、三面环水,仅靠城西西津门、城东建春门,以及城南镇南门上的三座吊桥连通着陆上往来。
此城紧邻百越、依山傍水,城外无风三尺浪、城中地无三尺平,因此景色变幻莫测,时而山石险峻,时而花开如海。玉幺几人很是兴奋,当天入住太守府之后,翌日一早便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城北的八境台观光。
八境台面临赣江,受江水冲击最甚,所以也是安永首要考察之地。管辖赣州城的裴太守陪同安永在城楼上踏勘,安永俯瞰着波涛滚滚的江面,沉吟了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