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垣祠咬了咬牙,还是双膝跪下,跪在山下新降的初雪上,他双手高举过头顶,然后随着上身一起低伏到地上:“孙辈烟沙见过文勘彻齐……”
“你来这里是干什的?还带着这么多人?”彻齐没有让李垣祠站起来,他只好一直跪着,做出那种伏低的姿势。
“我带领族人南迁路过,现在要到贺兰山南麓去,希望您行个方便,让条路让我们过去。”
“呦!”老人一挑嘴角的胡子,“才不过初雪,你就要急着南迁了?还真是在汉人地界呆久,不习惯北面草原的寒冬了?”
“没有,”李垣祠直起上身,“已经快要入冬了,我想着大家都要往南走,我就先行一步……”
“去抢占更丰美的冬季草场?还是要先一步设下埋伏,好在半路吞并其他部族?”彻齐打断他。
“没有的事儿,我……”李垣祠欲辩解。
“现在的草场是二十多年前划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雨水的分布与过去大不相同了,你看看我呆的可怜地方,今年的草还没有长到我的膝盖这么高,草里也没有汁水,让我的牛羊不能饱餐,那样我族人过冬的粮食都不够。”
“今年各地的雨水都比往年少,南面的汉人地界也在闹旱灾。过了明年也许就好了。你契丹在贺兰山东侧,这本就是最好的地方了,牛羊吃不饱是因为你们饲养过多了,这样平均下来每头的草料也就有所减少了。”
“大汗不要和他废话!我们……”一个班察卫兵听不过去了,站出来骂道。
“放肆!有你说话的份吗?”李垣祠出口喝住他,“文勘彻齐,您不让我们过去,那么依您看,到底是要我部怎样?”
“嗯……让我想想,”彻齐用枯瘦的手捋着胡子,那只手就像盖在羚羊死骨上的兽皮一样干皱紧缩,“这样吧,我还要在这边呆上个把个月,你们等我们走了,跟在我部后面。我们也要去贺兰山南麓。”
“你说什么?”李垣祠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得寸进尺,贺兰山南麓一带本就是班察一部专用的冬季草场,自从班察部当了突厥联盟的领袖,百十年了一直是这样,而眼前的人居然大言不惭到要求与他共用这一片草场。
咬咬牙,李垣祠实话实说到:“请您尽快让我们过去吧,我的营里面还有一名汉皇派来的使者,我还要在汉人年关之前将牛羊赶去大昼的都城长安去。”
“我说呢!我说呢!”彻齐仰天放声大笑,突然指着还跪在地上的李垣祠讥讽道,“我说你是怎么回来的?我说你个汉串儿子怎么能够战胜猛士奇莱?感情你是当了汉皇帝的走狗了啊!人家过年还要巴巴儿地过去给人家送礼!”
“我突厥族与汉皇一向交好,当年我们受灾缺粮的时候也多得汉地的粮草援助,他们与我们贸易,我们才能够用牛羊和毛皮去换得粮食、棉布、茶砖和铁器!现在他们受灾了,我们理应当去援助,这才是草原上的道义!”
彻齐却是继续着他自己的说头:“说白了还不是去巴结汉人!当年?当年我们十多个部落的草场遭遇暴风雪,冻饿而死的族人不计其数。若是我,我就带着大家去南边汉人城镇秋猎了,奇莱也是这么说!你那个汉贼父王呢?他不仅不要我们南下,竟然还和汉皇卑躬屈膝去祈请吃穿。你和李老子简直一个奴才样子!”
“父汗是为了长远打算的,若是每个饥年我们都南下抢掠汉人的城镇,两个民族间会结下血海深仇的!他在为后世子孙所考虑的,他是英雄!而奇莱,他只是想借机去打仗而已。”
“你们的奇莱才是英雄,他才是草原上第一勇士,有血气的汉子!你呢?你不仅依附汉皇,听说还与高原上的吐蕃相勾结,此举简直是丢尽了我们的脸面,你还有什么资格去担当突厥联盟的汗王?”
“我父亲是联盟*同推举的汗王!我继承了班察部最尊贵的狼血!如果你不满我接手父汗的王位,大可以召集联盟中所有的部落,重开我们搁置了十七年的突厥会议!看他们到时会推举谁去做这个最高的首领!”李垣祠虽还是跪着,可是气势*人,彻齐与他四目相接后竟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你……你!”方才还巧舌如簧的他居然无话可说了。
李垣祠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这个瘦小干瘪的老头儿:“我们三日内便要通过此处,请尽快让出路来,我等你的答复。”说着带上人策马离去“你给我等着!”身后传来彻齐愤怒的叫声,李垣祠听到后突然觉得无比痛快,比和泠皓打过一架还要痛快。
泠皓坐在李垣祠母妃宽敞舒适的车帐里,整个南迁的队伍里,只有她是坐车的。
“契丹那个老鬼怎么还不死!”妇人一脸愤恨地猛拍桌子,一向优雅淡然的她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们之间,莫非有什么恩怨?”泠皓在一旁小心地问道。
“不是恩怨啊!是因为那个人是疯子啊!”
之前也说过,突厥作为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班察是实力最强的部落,因此班察汗就一直同时担任着整个突厥联盟领袖的位子。而次之的就是契丹一族,然而这也没什么,因为草原上实力决定一切,第一就是第一,第二就是第二,两族也没有什么说不清的纠葛,族长之间关系也不错,就像兄弟一般。
而彻齐本不是契丹人,他是西域某小国的人,他在年轻时是在西北与汉地之间经商的贩夫走卒,当时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