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军队的骑兵数量有限,而且除了四十七王子身边的少数亲卫装备精良之外,其他的骑兵其实战斗力都十分低下,况且这里不是在高原上,他们所骑的矮小高原马在汉军清一色河套马种面前就如同是骑在狗上面一样。
后排的吐蕃骑兵且战且退,将亲卫队挤得不断靠近城门处。此时城门处无兵将,招摇着打开,骑兵的任务就是将四十七王子及其亲随队伍一并赶至城内围杀,其他的不用管它,因为到时候主将一死,那些人自会像鸟兽散,退回高原区。
四十七王子回头向城楼上那唯一的一个人看了一眼,调转马头下令,带领亲卫队突围,吐蕃骑兵之间分开一条路让亲卫队通过,这支队伍与汉骑兵直接开始交锋,那个王子所用的武器居然是一把宽身的斩马刀,亲随同样多是类似的高马武器,长兵器所向披靡,汉军瞬间裂开一个口子。
泠皓发现自己的猜测没错,那个王子果然是个惜命的人,突围中他看起来是冲在最前面的,可是他身边的那些亲随一直一步不离地跟着他,随时准备着舍身救主。如果他猜的没错,那个人的皮帽子和藏袍里,应该都藏着护身的铁板。
此时汉军已经被吐蕃的骑兵和步兵包夹了,因为之前步兵一直在站在城墙上视野所见范围之外,所以难以提前就算好队列排布的具体队形,只能够靠下面骑兵随机应变。此时那些步兵纷纷聚集到亲卫队打开的突围之口那里,汉军两方应战,渐渐吃力起来,眼见着刚才的推进的进度马上就要被攻回去了。
泠皓从城墙上站起来,无声地拔出长剑指向天际,城下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停下手中的厮杀。他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的动作本身便是一种勇气,令对手恐惧,城下汉军便瞬间勇如神助。
渐进日暮。
战线缓缓推向城门方向,交战线如同石碾,每一步挪动都是双方士兵的生命坠落马下,失去骑手的马匹逃离去在战圈之外,徘徊嘶鸣。
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泠皓一挥手,方才藏在女墙后面的弓箭手瞬间挤满了城上,他们所使用的是两人配合的强弩,开始对着围住汉骑兵的后方吐蕃步兵攒射箭矢,攻击范围恰好合适,那些步兵并没有配备盾牌,在箭雨慌忙寻找地点躲藏,或是举起准备用来攻城的器械遮挡头顶。
汉骑兵失去了威胁,开始对着吐蕃骑兵全力还击,这几乎是最后一击了。汉军所用的马上长兵器是清一色的长枪,这种兵器在马上作战的时候,单兵的战斗效果可能还不如长刀,但如果是集体使用,威力便会很大。泠皓之前做部署的时候,告诉他们不要全面攻击吐蕃的所有骑兵,而是要同时朝向他们的主帅,四十七王子是被严密保护的,不太可能在那种情况下伤亡,但是这样一来,他的亲卫队就要专心致志地去护主,无法同时做出还击,因此,这等于说是敌方减少了相当可观的战斗力。
四十七王子在乱军中又回过头看向城墙上,现在满满都是人,汉军正式编制下的军人,即使是步兵,每个人都会有一套齐全的盔甲,现在战至黄昏,日光斜射到锃亮的铠甲上面,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及军容。再转过头去,他看到泠皓还在那里,那个人的姿势变了,他迎风站在女墙上,手中是一把出了鞘的长剑。火红色衣裙和面纱,在尘土飞扬的昏黄视野中是唯一的一簇光亮。那种感觉就像是儿时,寒冷的冬夜里,连声音都冰冻,他迎寒风打开房门,阶前落满新雪,一轮满月下的大地是灰蓝色,其他的什么颜色也没有,然后他看到一个人秉着烛火,慢慢向他的门口走过来,那个人脚下的雪是橙红色的映火。
真美。
四十七王子叹道,作为吐蕃最出色聪明、也是松赞最喜欢的儿子,他可以享用无数的美人。他见过很多的女人美如娇花、有人美如绮罗,一些英气的男人,他夸他们美如藏刀纹绘的锋刃,言外之意便是,美则美矣,但他只觉得这些都是可以拿在手里玩赏的物件;但是城墙上的那个人呢,就像一簇火焰一样,最是显眼,却不能拿过来捧到手里,只能远远地看。
如果现在进城去,他一定是会被抓成俘虏的,到时候会有人审讯他,就能近近地看到那个人了。紧接着他又摇摇头,这是两族交战,身后是整个等着他回去继位的吐蕃,他攻打这里的目的就在于此。他是扔下西面那些城池跑回来的,因此需要在这里立些战功去弥补过失,然后带着这些战功回到王都,清理那些因为夺位而筋疲力尽的兄弟们。
他要留着命回去,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突围。
决定最后再回头看一眼,视线正好与泠皓相交,眼中的泠皓也在看着他,然后慢慢地解下面纱来,对他一笑,纵身从城墙上跳下来!
“莫要!”
四十七王子脱口而出这句话,行动快于意识地就要策马回去接住他,然而他四周混乱的马匹使他无法挪动半分。
接着,他看见那个人在空中张开两臂,宽大的红纱袖子一直滑落到肩上,那个人的肩膀在男人中算是很窄的,显得瘦弱,但手臂却结实而修长,弯成了优美的弧度,像是每年都会飞越高原南部最高耸山岭的那些纯白色圣洁天鸟。紧接着,他的身形翩燕一般横过来,双腿弯曲着,在距离地面还有一人高的时候,一条腿蹬在身后的城墙上,他还没有落地,身体便已经弹向了战场。
城墙与战场有一箭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