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姆莱最先发现戈林干的好事,他研究了半天后一本正经地招呼大家:“你们看看,这像不像马尔它地图,戈林副元首已经确定新的进攻目标了。”
大家跑过来评头论足,仿佛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工艺品。只有鲍曼坐着没动,如同避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戈林肥胖的身躯从卫生间出来了,政治局成员们赶紧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戈林装模作样地四处张望:“谁在我沙发上倒水了?”
“是酒吧。”毫无幽默感的里宾特洛甫刚说完又后悔了,斜睨希姆莱,希姆莱自然趁机钻空子:“是酒,是香槟酒,戈林元帅,这个案子很好破,凶手以前肯定兜售过香槟酒。”
大家幸灾乐祸地把目光投向里宾特洛甫,直看得他浑身发痒,他纯属多余地大声辩解:“望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尿在沙发上。”
众人乐得前仰后合,戈林羞愧难当,涂抹了胭脂的脸上更加红润了,像化了妆的戏剧演员一样。他拿起桌上的铅笔投掷过去:“臭不可闻的香槟酒贩子,乌鸦嘴。”
元首咳嗽了两声,笑声戛然而止。这次会议上他成了少数,但他深信自己还没到孤家寡人、孤掌难鸣的地步,更何况德意志宪法规定,宣战权掌握在国家元首手里。
他从沙发中站起来,围绕着圆桌沉默不语地踱步。李德观察到一个问题。苏共召开会议时,只要斯大林拿着烟斗在屋子里转圈,那些不可一世的政治局委员、胸前挂满几斤重勋章的元帅们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丝毫不敢走光。
再来看他的手下:戈培尔想心事,里宾特洛甫望着层顶的方形椽子,凯特尔和约德尔窃窃私语,戈林从门外喊来服务员给他换沙发套,希姆莱永远在闭目养神、或装作闭目养神状,只有鲍曼目光追随着他——他是元首的秘书,这是常年形成的职业病。
决定重大事项,希特勒总要花上大部分时间与部下争吵,最后达成共识或妥协,而斯大林只要轻轻宣布一下决定,木偶们马上站起来不断播放唱片:“是的,斯大林同志。”少数几个据说敢于与斯大林争论的人,如朱可夫之流,只是在播放唱片前比别人多说一句:“我认为应该如何如何,斯大林同志。”
李德心想,把部下训练成斯大林那个样子,这才是一个专制者的最高境界。不过作为民主专制的德国,永远达不到那个样子。反过来说,那种模式把人变成机器,只能扼杀人的主动性。而德国行驶在充满浅滩的水域,个人脸面事小,帝国生存事大。
元首一反平日有话就说的爽快,刻意把意见与他不合的委员们晾着,让所有的人停止各自的小动作,一齐瞪着他。
他刻意延长这种酷刑的时间,又过了一会儿,他冷不丁地喊叫:“美国参战了,在10000架飞机掩护下,1000艘战舰载满5000辆新式中型坦克,在法国登陆,时间是1943年夏天。”
本来死寂的屋子里立即哄然一下,幸好这里是见过阵仗的高级干部,没给吓傻,只是屏气凝神地望着元首。或言之,如果是普通德国人在大街上说这些话,肯定会被盖世太保请去喝咖啡的。
戈林用紧缩了的两个眸子盯着元首:“被我军全部歼灭了!”
“不!”元首斩钉截铁地逼视他:“因为我全部陆军精锐在东线,海空军太弱。”
满场哗然与诧然,戈林恨不得将自己咂过来:“不对,我们有强大的、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空军。”
元首迅速回答:“就是你那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空军,在英伦三岛的空战中没占到一点便宜。相反,德国不断遭到轰炸,而美国空军比英国空军不知道强大多少倍。”
“那只能怪英国人发明了雷达,如果没有那玩意儿,我的空军早就踏平了英国。”戈林气呼呼地辩解。
鲍曼抬起一张充满诡计的脸:“我们记得戈林帝国元帅信誓旦旦地许诺过,假如有一颗敌人的炸弹落在德国,他就倒过来走路。再说,好像空军无法踏平英国,就算踏平也是陆军的事。”
鲍曼刺到戈林的痛处,他扑到鲍曼面前张牙舞爪,以致里宾特洛甫挡在鲍曼面前。戈林对鲍曼农夫长、农夫短地骂个不休,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希姆莱不干了,要挺鲍曼——鲍曼开的是农场,他是养鸡场,自然惺惺相惜。或者说,戈林犯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错误。
元首望着乱蓬蓬的会场,真想把杯子扔到地上以恢复秩序。偏偏戈林只认死理,他又逼元首向美国宣战,理由是美国已经陷在太平洋,无暇他顾。
李德非常清楚,先欧后亚是美英的基本国策。在他们眼里,欧洲是人类文明的中心,亚洲只配给他们当殖民地。小日本是疥癣之疾,纳粹德国才是心腹之患。
李德被逼得不耐烦了,指责他鼓吹对美宣战的动机不纯,并挖苦道:“美国全面转入战争后,一个月的飞机产量顶我们三个月的,你用什么与他们对抗?用你那满身的肥膘吗?”
戈林突然爆发:“如果美国参战,我戈林亲自驾驶飞机上天,就是撞也要把美国飞机撞下来。我不怕死的,我这条老命早就不想要了。与其天天受美国的窝囊气,还不如玉石同焚。”
李德把头转向窗外,好不让别人看到他的叹息。大家也看到了一个草包的现形,都尴尬地望着眼前的笔记本。戈林平静下来了,意识到自己太冲动,如果惹得元首大发雷霆,不仅于事无补,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