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是我干的.”索菲挑战似地直视着摩尔.他竟然沒有反应过來.这对于盖世太保高级侦探來说还是第一次:“什么.你说什么.”
“传单是我散发的.油印机是我的.枪和子弹也是我的.”她把脸转向窗外.一群鸽子在蓝天飞翔.而她再也不能回到外面的世界.再也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再也不能见到父母和亲友了.
摩尔的态度一下子变了.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简直把我们当成十足的傻瓜.你有三头六臂还是有分身术.一个晚上会印刷五千份传单.老实说.同党是谁.除了你哥哥.还有谁参与到这个肮脏的、见不得人的组织里來的.”
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迫使冉妮亚劝他爱惜自己的手掌.索菲一口咬定一切都是她们兄妹所为.即使审讯者把手掌拍红也是如此.
她请求:“我必须得上卫生间.”“不行.除非你说出你们的同伙.”摩尔变得不近人情.脸上像罩着一张铁皮.沒有一点皱纹.
一团红晕升腾到索菲的脸上.她再次可怜巴巴地请求.摩尔还是沒有一丝通融的余地.冉妮亚看不下去了:“摩尔先生.水火无情呀.你不能拒绝一个女人到卫生间的需求.这太荒唐了.我做为女人知道这一点.”
“闭嘴.记录员沒有说话的权利.”摩尔吼吼.当意识到他面对冉妮亚、而非盖世太保的半老徐娘时.便闭口不谈了.低头在纸上涂鸦.
索菲朝冉妮亚投去感激的一瞥.冉妮亚陪护她到卫生间.冉妮亚守候在外面.透过窗户.她看到下面方方正正的院子里.那辆棺材一般的车进进出出.显得异常活跃.不断有人在便衣警察的喝斥下.戴着手铐从车上跳下來.有的处之泰然.有的东张西望.直到屁股上被人一脚.有的看來是二进宫了.显得轻车熟路.也有的哭天挥泪地喊冤.被秘密警察们像拖一袋土豆一般拖进大楼.
岗楼上士兵们來回走动.枪上的刺刀在太阳下发出寒光.一些神秘的人戴着礼帽、穿着大衣.右手伸进衣袋里.神色匆匆地进出.使她油然而生出置于苏联克格勃监狱的感觉.
索菲恢复了平静.额头上沾着水珠出來了.她朝冉妮亚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冉妮亚忍不住问道:“姑娘.你为什么反对元首.也许你和你的朋友们太理想主义了.实际上.还有类似于这样的社会制度.”
索菲答非所问:“谢谢你帮助我.让我好奇的是一个姑娘如何跻身于德国上流社会的.”冉妮亚因惊愕而合不拢嘴了:“上流社会.”索菲瞄了她一眼.默不作声了.
后來得知.那天晚上元首的车在慕尼黑遇到麻烦.她对天鸣枪时.索菲就在游行队伍中.
摩尔双手抱胸正在等待.看到索菲进來.松了一口气.他双手拄在桌子上冲她吼叫:“交待你的同伙.赶快.”
那个副手又贼头贼脑地进屋.把一张纸递给他.摩尔匆匆瞥了一眼.把纸扔在桌子上.久久盯着索菲.
索菲转过脸.心想.这又是一张类似于“今晚加班”之类的.不料摩尔拉长声音问道:“你们的朋友克里斯托夫也应邀來到了这里.你不奇怪吗.”
“你们怎么知道的.”索菲脱口而出.她实在想像不到.盖世太保们仅从传单上的笔迹.这么快就找到了白玫瑰组织里的笔杆子.她一下子低下了头.
“啪..”她不由地浑身一震.抬头看到的是另一个摩尔.他指着她的鼻子痛责起來.她毫不怀疑.幸亏桌子大.如果桌子再小点.他的指头会捅进她的眼窝里:“为什么反对元首.还有那些同伙.如果不说的话……”他一脸埋怨地盯着冉妮亚.索菲听出他的潜台词了:“如果再不交待.就别想上卫生间.”
“哼.就这点本事.”索菲反倒坦然起來了.“摩尔先生.你刚才问我两个问題:第一.谁是我的同伙.第二.为什么反对希特勒.关于第一个问題……”摩尔以为有机可乘.和颜悦色地向她摆手:“别急.慢慢想.慢慢说.检举犯罪人不算出卖朋友.”
“你永远都别想.”索菲像受到污辱一样站起來.摩尔大声喝叱她坐下.她缓缓坐到椅子上说:“我只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題.”
“说.”他盯了她一眼.她半晌沒出声.好像在整理思路.摩尔在钢笔扔在桌子上.点燃了一枝香烟猛吸了一口.冉妮亚也把笔重新搁置在纸上.拿出指甲剪修理指甲.房子里只有轻微的指甲断裂声.
索菲一字一句地开口了:“纳粹分子以道德和荣誉的名义.血染了整个欧洲……”摩尔拿起笔.冉妮亚扔下指甲剪捡拾起钢笔.始发现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大团墨水.
摩尔真诚而惋惜地插言:“舒尔小姐.我真不明白.你那么聪明.可以说前程万里.为什么要背叛国家社会主义呢.我记得你很早就加入了希特勒少女队.”
“是的.我12岁就加入了少女组织.因为那时我真诚地相信国家社会主义会给我们带來公正与自由.但是我错了.很多人都错了.我们沒有得到自由.那个人反而滥用人民的信任.在欧洲燃起战火.把德意志人民推入火坑.”
“我们洗刷了不平等的凡尔赛条约强加给德国人民的耻辱.元首解决的失业.在他的领导下.德国人民重新站起來了.你们要自由.是的.在魏玛共和国时期德国人是有自由.但是因为有挨饿的自由而失去了意义.而你.竟然想让我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这次轮到摩尔站起來了.他像一头择时而噬的豹子.仿佛随时会扑到桌子这头.把那个胆敢散布危险思想的女大学生一口吞掉.
她并沒被豹子吓倒.她也站起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