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允中是个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聒噪的人。
可此时的邵青,在他面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关于宋积云的事,他都没有斥责邵青。
邵青觉得他们家主子平时看着对宋小姐很冷淡,可实际上还是挺关心的。
他就皱着眉,忧心忡忡地对元允中道:“主子,万晓泉要宋小姐提前十天交货,您说,宋小姐会不会因此而交不出货来?”
宋积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她既然答应了,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可这念头在元允中脑海里一闪而过后,他突然想起那天在赵家集,皎皎的月光照在陋室的窗棂上,她欺霜赛雪般的指节隐隐泛着青的情景。
他一时面露犹豫。
邵青看着“嘿嘿”直笑,走了过去,眼巴巴地道:“主子,要不,我们帮宋小姐盯着那万晓泉吧?”
元允中却看着他冷笑,道:“你没正事干了吗?”
邵青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
他暗暗偷笑,忙道:“那我们就别管了。”
元允中以看白痴似的目光看着邵青。
邵青立马道:“那我这就派人去盯着万晓泉。”
元允中觉得胸口疼,一句多的闲话都不想和他说,干脆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我让你去查那个赵家集,你查出点什么没有?”
赵家集,正是元允中和宋积云迷路的村子。
邵青忙道:“查清楚了。赵家集是那些人自己给取的名字,那里原来叫洪家山,住在那里的人,多是早年从山东枣庄那边逃荒过来。这些人一开始是在各窑厂做窑工,因为没有手艺,工钱不高。
“后来有个叫赵吉的人,学会了烧瓷手艺,就纠集老乡,在那里开了个野窑。烧的瓷器,也是专门销往山东一带。生意还挺好的。”
元允中沉吟道:“也就是说,他们不仅是黑户,还霸占私产?”
邵青说起正事来还是很严肃,道:“我派人去打听了,那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山林,全都是梁县洪家的祖业。洪家家大业大,只派了一个族人帮着打理这些山林。赵吉就拉了这个族人合伙,赵家集的人才能这么多年都窝在洪家的山头相安无事。”
元允中道:“洪家是个什么情况?”
邵青道:“那洪老太爷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可惜这个儿子年纪轻轻就病逝了,留下两位少爷。大少爷洪熙,小少爷洪照,两个人小小年纪就被送去了苏州府读书,三、五年也回来不了一次。可不就让人钻了空子。”
元允中思忖道:“这个洪家,就是住在宋小姐家街尾的那个洪家吗?”
邵青颔首,道,“洪家的人虽然不常住梁县,可梁县一半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家在梁县有最大的当铺、最大的粮油铺子、最大的杂货铺子……好像除了瓷器,他们家什么生意都沾点边。”
元允中有些意外,道:“看来这个烧野窑的赵家集不简单!景德镇最赚钱的生意是瓷器。洪家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瓷器生意。偏偏那野窑却在他们家名下的山坳里。要说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他吩咐邵青:“你去查查那个给洪家看山林的族人品行怎样?与洪家的关系如何?”
邵青素来佩服元允中,对他的话奉如圭臬。
他跃跃欲试地道:“我这就派人去查。最多三、五天,就能把洪家查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了,那野窑和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说不定您和宋小姐被人围追,就是洪家的人在暗地里做的手脚!”
*
等到下午,元允中和宋积云一起离开窑厂时,他站在骡车旁,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打量着宋小姐。
宋积云正在和罗子兴几个说话,那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她不得不回头,不解地看了邵青一眼。
邵青忙朝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正好宋积云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和罗子兴几个辞别,走了过去。
邵青殷勤跑过来要扶宋积云上车。
却被郑全瞪了一眼。
邵青忙中途转弦,道:“宋小姐,您手里抱着什么?我帮您拿着好了。”
宋积云手拿着个不大不小的,像酒缸子似的东西。
“不用了!”宋积云把东西随后就交给了郑全,笑道,“是我从窑厂带了些釉料回去。”
邵青有了台阶下,“哦”了一声,看着郑全扶宋积云上了骡车,一溜烟地跑回了元允中坐的骡车,嘀咕道:“带这么多釉料回去做什么?”
元允中撩车帘的手一顿。
另一辆车里,郑全也在问:“您带这么多釉料回去做什么?”
宋积云没有回答,却道:“你知道苏杭有哪家杂货铺子的货最齐全吗?”
“您要买什么?”郑全稳稳地握着缰绳,道,“苏杭那边的杂货铺子一般都挺齐全的。可各有各的特色。比如说像福建、广东那边来的,就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像北边过来的,通常都能买到好的毛皮。”
宋积云十岁以后就很少出门逛街,没想到苏杭这么的繁华。
看来有机会还是要去苏杭逛逛。
她道:“我想买些司南。”
就是指南针。
这东西不要说用,就是知道的人都很少。
郑全想了想,道:“这还真得找人问问。”
然后给她出主意:“洪家的杂货铺子常跑苏杭,与其派人去那边买,不如请了洪家杂货铺子的大掌柜过来,让他们帮着带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