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杨坚下令废除梁国后,大隋朝野上下皆知皇帝平陈的心意已决,很多部署也在心照不宣地进行着。然而,南陈的陈叔宝对此却是毫不在意,一方面欣喜地接收梁国流民,一方面又按惯例于新年伊始遣使者入隋通好。
至此,杨坚依旧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和忍让,直到开皇八年二月二十二日,陈将周罗睺率兵侵扰隋边境硖州,这一得寸进尺的举动终于彻底激怒了大隋皇帝。
这日雾大,卯时过了一半,天色还是朦朦的一片灰暗。彻夜未眠的皇帝紧急传令,召高仆射来寝宫相见,高颎很清楚杨坚的烦扰,接到口谕后,急忙随内侍乘车进了皇宫。
清晨的空气透着一股凉意,高颎缩着身子走在内宫中,与从皇帝寝宫步出的独孤皇后不期而遇,于是便停下脚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等待皇后发话。
带着倦色的独孤皇后轻轻点了下头,然后眼波一转,亲切地叮嘱道:“陛下今早起来,就一直心情不好,你可要小心回话。”
“多谢皇后提点,臣会注意的。”高颎回话的时候始终低着脑袋,独孤皇后则没有再多言,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
踏入大殿后,高颎这才意识到,眼下的场面比皇后提醒的还要严重几分。只见七八个宫人神色紧张地站在两侧,杨坚则身穿朝服斜靠在盘龙榻上,正不耐烦地训斥着:“朕最后说一次,不吃了,不吃了!都撤了!”
领头的宫人连连称是,然后吩咐婢女们将食案上一筷未动的饭菜收拾了下去。高颎迎着一个个如鸟兽散的宫人,走到了杨坚面前,小心翼翼地行礼问安。
看到高颎来了,怒气冲冲的杨坚稍微缓和了情绪,但依旧紧锁着眉头:“昭玄啊,坐吧!”
高颎按照指示坐到了杨坚对面,他暗自端详着脸色蜡黄的皇帝,谨慎地低声问道:“陛下可是为陈军入侵我边境一事而烦忧?”
杨坚僵硬的嘴角忽地一抖,满腔怒火喷薄而出:“陈叔宝这个小儿,一面接收梁国降军,一面还敢遣使臣来跟朕言和,完全不把我大隋放在眼里。”他一边痛诉,一边在身后摸索着,然后将一封信扔到了案上:“你再看看这回信,朕对他向来言语恭敬,他却是如此狂傲,真当朕怕了他吗?”
高颎倒是从容,快速地瞥了两眼书信,随即不慌不忙地劝慰道:“陛下勿恼,这麻痹敌人本也是我们的策略之一,陈叔宝这般自傲,又安于享乐,恐怕是气数将尽了。臣觉得,我们也无需再遮掩了,陈国招降萧岩等叛军已是不义,现在进军硖州更是得寸进尺,完全无视两国的和平协议,陛下不如趁此机会,正式下诏伐陈吧!”
杨坚撑着身子往前挪了挪,然后紧紧抓住高颎的胳膊,面色阴郁道:“朝野上下都知道朕在部署平陈,不过这诏令一出就再无回旋的余地,朕只是担心我们是否真的能一举统一天下……”说到这,他又松了高颎,捋着胡子,幽幽沉吟:“毕竟南朝凭天险偏安一方已久,民生也算稳定,而我朝虽地广人多,但却不善水战,想那前秦的苻坚也曾集八十万大军南征,结果在淝水之战中被东晋打得惨败,朕不得不忧虑啊!”
高颎见皇帝对自己吐露了肺腑之言,于是不假思索地劝慰道:“皇甫绩去晋州赴任前,留下了一封信,历述我大隋伐陈的优势。其一,隋朝大陈朝小,以大吞小此乃实力。其二,陛下为有道明君,而陈叔宝却昏聩只顾纵情享乐,以有道伐无道此乃天命。其三,南陈招降萧岩等叛臣,破坏了两国和平的现状,我们讨伐他们也是师出有名。”虽是以他人之言娓娓道来,但高颎对平陈的态度已经明显。
“皇甫绩……”杨坚带着一丝怅然,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心底不由一揪,兀自感慨道:“是韦孝宽的外孙啊……”
“是——”面对神色飘忽的杨坚,高颎异常坚定地应了声。
此刻,杨坚微微颔首,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描淡写地说:“昭玄,我们上朝去吧!”
雾色逐渐消散,巍峨的皇城在朝霞的笼罩下,闪着耀眼的金光,文武百官昂首阔步,迈入庄严肃穆的宫阙。
今日的杨坚目如鹰隼、面似深渊,他居高临下扫视了一番堂上的心腹,然后狠狠地拂袖一挥,声音朗朗道:“今年是朕登基的第八个年头了,如今北面的突厥都已臣服于我大隋,可那陈叔宝占据着手掌大的地方竟也敢对朕颐指气使,先前背弃盟约招降梁国叛将,现在又派兵攻击我边境,朕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众臣听罢,面面相觑,颇有私语。杨雄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皇帝,跪地请命道:“陛下有雄才大略,怎可被陈朝小儿欺压!臣恳请陛下出兵伐陈,臣愿身先士卒,助陛下完成统一大业!”
大臣们皆知圣上心意,见广平王做了表率,便纷纷跟着跪了下来,高声疾呼:“臣等力谏陛下出兵伐陈。”
杨坚对此般回应非常满意,气势高昂道:“陈叔宝穷奢极欲、荒淫无道,使君子潜逃、小人得志。普天之下都是朕的臣民,朕每当看到江南百姓受苦的奏疏,皆深感悲痛,怎可限一衣带水而不去拯救他们?众爱卿的心意,朕都明白,大家起来吧!”看着缓缓起身的臣子,杨坚又突然神思一闪,不由脱口而出道:“虞庆则呢,今日怎么没来?”
站在前排的高颎望了一眼皇帝,恭敬地回禀道:“虞仆射前几日突感恶疾,此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