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让拓跋雄也沉默了。自设法回到云胡承袭汗位,拓跋阑亦是倾尽全力,他一早便察觉到寂沙口的重要,不惜以身涉险,亲入寂沙口。此事他二人的父汗本是极力反对,然而却也拗不过拓跋阑,只得听之任之。
也正因拓跋阑亲身经历过寂沙口的凶险,才知此处并不能从中原轻易抵达云胡。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有人敢率军穿过寂沙口,直逼沧澜。
见兄长默不作声,拓跋阑继而道:“也是我大意了……明知寂沙直抵沧澜,却倚着它的天险之势,听之任之。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今日之祸。故而,援军沧澜,必非我莫属……”
听到这话,拓跋雄打断他道:“可如今你的身份早已不同。而今漠城已是王都,身为大汗,怎能离开王都,率军前往沧澜?”
拓跋阑猛一扬手,制止兄长继续下去:“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漠城便交由兄长,如此我才安心……”
拓跋雄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大汗并无再听之意,他只是神情沉郁地看向自己,闷声道:“至于那二人的来历,我自会去找宸妃问个清楚明白……”
说罢,拓跋阑便大步离开了勤政殿。
却说回到寝殿的屿筝,从芷宛的手中接过啼哭不止的穆兰,柔声轻哄。而一侧,慕容灵坐在桌旁,用手支了下颌,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穆兰。这般天真无邪的孩童神情,让屿筝的心口又是微微一痛。
正在心绪烦乱间,却见拓跋阑大步行入殿来,屿筝急忙起身迎了上去。
拓跋阑虽隐忍着怒火,却在看到啼哭的穆兰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抱他。他接过穆兰,熟稔地轻摇逗哄着,说来也是奇怪,穆兰竟也渐渐止了哭泣。
看着穆兰温软的小手在拓跋阑的脸上轻轻拍打着,过了半晌竟带着泪花咯咯笑出声来。屿筝的唇边也不免露出一丝笑意,眼前这男子是真心疼爱这孩子,故而二人才会这般亲近。这是屿筝所期望的,亦是眼前触手可及的幸福。
见穆兰止了哭泣,拓跋阑便将他递给芷宛,示意芷宛带着穆兰离开。芷宛接过穆兰,又走到慕容灵身边柔声道:“可敦,咱们去殿外扑蝴蝶可好?”慕容灵顿时兴起,脚步欢快地超殿外跑去。
殿门轻然闭合,屿筝见拓跋阑敛了笑意,心下也明白了些许,只奉上一杯茶,柔声低语:“大汗是有话要对妾身说吧……”
拓跋阑接过茶盏,看着屿筝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坠星谷救了你的老者,到底是何人?”
屿筝心下一惊,看向拓跋阑,却见他目光沉冷地注视着自己。即便心中乱作一团,屿筝仍是强作镇定地说道:“大汗这是何意?难道还是对王爷的话耿耿于怀?”
拓跋阑并不应话,只是定定看向屿筝。屿筝亦是眸光清冽地朝他望去,语气郑重:“妾身绝未做过对云胡,对大汗不利之事!”
屿筝整个人轻轻颤抖着,语气却是异常决然。下一刻,拓跋阑的手却轻然将她握住:“我自然信你……”屿筝心中一暖,下意识地回握住拓跋阑的手,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便是王爷那般怀疑也无碍么?”屿筝看向拓跋阑,却见他眼中满是信任。
“我知你并无二心,至于旁人做什么,亦非你能左右。至于他说的话,你不必理会便是……”拓跋阑沉声说道。
屿筝身形一顿,看向拓跋阑,她知道大汗说出这番话,必定已是知道了什么。
察觉到屿筝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慌张,拓跋阑忽然起身,将屿筝拥在怀中:“我不会追问他们到底是谁。只要你说绝非你所为便足够了。明日,我便要率兵前往沧澜,想来拓跋雄也会借这个机会对你步步紧逼,你只需设法周护自己便是……”说着,拓跋阑捧起屿筝的脸,轻轻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郑重而深情地凝视着屿筝道:“你和穆兰等我归来……”
屿筝只觉得心口翻涌,她下意识地揪住了拓跋阑的衣襟,泪水轻然滑落:“一定要平安归来……”
拓跋阑抬手拭去她的泪水,怔怔看着她半晌之后,便猛然松开了屿筝,大步行出了寝殿。只留屿筝一人静默站在殿中,形影孤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剧烈的疼痛直袭屿筝胸口。这强烈的痛楚几乎让屿筝整个人都揪在了一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瘫软了下去。
恰在此时,容若正巧入得殿来,却见屿筝跪坐在殿中,呕出一口血来。
“宸妃!”容若大惊失色,就连脸上那一道疤痕也因得惊惧而微微扭曲。扑上前来的容若正要厉声大叫,不料手却被屿筝紧紧握住。
“不……不要声张……”屿筝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来。下一刻,她的手却被容若猛地抬起,举至眼前。
屿筝急喘着定睛看去,亦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原本的纤纤素指,此刻指尖已是微微泛青,透出一缕诡异的颜色来。
“宸妃……”容若脸上焦灼的神情已经说出了一切。
屿筝只觉得自己的心如同瞬间浸泡在冷泉之中,且一下子沉到了最底……
“是……慢毒……”容若犹疑着,终是低声说道:“时日许久,一点点地渗透着,如今累积而发……”
稳了稳心神,屿筝颤抖着拭去唇角的血迹,急急道:“切莫声张,先随我去看看穆兰!”
容若知道宸妃担心的是什么,忙搀扶着她起身,朝着小王子的偏殿行去。殿中榻上,穆兰正睡得香甜,许是方才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