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中,偌大的正堂中只有江丞相和江老夫人两人。
“老爷,快想法子救救允浩吧。”江老夫人已然敛尽在外的威严,眼眶不知何时染了几分红,通江丞相讲了如今局势后,带了几分央求道。
纵然锦衣华服加身,朝廷封敕在手,在儿子深陷牢狱之时,她也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江丞相。
“皇上只怕是想借此事对江家动手,万不可意气用事。”在朝堂周旋多年,江丞相算是把冷静自持,三思而后行刻进了骨子里。
“若皇上执意要定允浩的罪,你也不管不顾吗?”江老夫人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音调,带了几分质问语气冲江丞相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现在一时冲动害得可是我江家满门。”江丞相略带了几分恼意呵斥江老夫人,话音刚落,便觉得有些不妥,“允浩也是我儿,我自然不会眼看他丢了性命。”
江允浩入狱,他自然也心忧,但权衡利弊之下,只能现静观其变。
就算皇上定了江允浩的罪,他也有一百种方法暗中救下江允浩。
同是江家一脉,江丞相可以有十足十的把握护住亲子,江语缘却只能双手颤抖着接过附了父亲信物的密信。
“唯太后之命是从,方可护佑我江家。”
看到她一字不落地读完密信后,前来送信的宫女漠然开口:“江妾妃,该动手了,太后特命我来叮嘱一二。”
“姑姑请讲。”江语缘把密信放在不时晃动的烛火上烧尽,把父亲的玉佩握在手里。
“太后思虑再三,那东西还是奕王同王妃共享的好。若成了,你便是奕王妃;若不成,也只能委屈你和令堂共赴黄泉。”ъiqiku
那穿了夜行衣的宫女撂下这么句话就自窗子翻出,和来时一样。
那宫女用“叮嘱”语气说出的话在江语缘脑海中漫无目的地打旋,把她整个人死死钉在原处。
机械地走到妆台旁,她虽然双目像丢了魂儿一般无神,却准确地从箱柜底层摸出一个精致瓷瓶。
奕王妃,只能和楚黎晔死同寝的奕王妃,她要来又有何用?
盯着那瓷瓶看了不知多久,她才勉强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
原本太后只对颜清岚起了杀心,才不过几日,为何又要对楚黎晔下手?
可如今,追究背后的缘由又有什么用?她和她满门的命都握在太后手里,如蝼蚁般轻贱。
为了父母姊弟,满门性命她别无选择。
虽然决定不了生,她好歹可以决定自己的死,大不了随奕王去了,陪她黄泉路上走一遭。
“你当真要动手?”
作平常装扮的颜清岚从屏风后走出来,在江语缘诧异的目光下自来熟地坐在圆凳上。
“你,你如何进来的?”骤然受了惊吓,江语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想进,自然就能进”颜清岚悠哉地以手撑脸,另一只手轻轻用玉佩叩打桌面,“太后的人都能随意出入,我近水楼台,当然更容易。”
听到“太后”二字时,江语缘险些把手中瓷瓶摔了——颜清岚究竟听到了多少,又知晓多少她和太后的关系?
“十分凑巧,方才你屋内的好戏,我有幸全数目睹。”颜清岚脸上挂了几分笑意,像在讲什么有趣的故事,“说来也是不幸,你前一刻怕是还期待着毒杀我之后,被封为奕王妃,下一刻就因为太后改了主意,美梦泡汤。”
“你,究竟想做什么?”被分毫不差地戳中痛处,江语缘面上薄怒,嘴上却不知如何驳斥,只问出这么句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自然要救楚黎晔,此番来是和你做个交易。”
“交易?”江语缘话中带了几分嘲讽“你们都要同我交易,我若不愿呢?”
商贾的交易尚且讲究你情我愿,等价交换,可太后的交易却不容她拒绝,至于颜清岚,更不会和她公平交易。
“我送你江府满门离京,”颜清岚并没理会她话中的讽刺,继续自顾自地摆出交易的筹码:“当然,你需得付出些代价,替楚黎晔受了毒药。”
既然已经走到如今这步,她不介意自己手上多一条人命,还是曾经笃定了要毒害她的江语缘的命。
世道就是如此,要么双手染上敌人的血,要么用自己的血铺就敌人美梦成真的道路。
“我若不愿呢?与其成全了你们,我倒不如同殿下共赴黄泉。”
江语缘把瓷瓶死死攥在手里,强作出镇定模样,声音确十分诚实地不住颤抖。
“兔死狗烹,何况毫无利用价值的蝼蚁?难道你想你家中数十口人,都陪你赴黄泉?“”筆趣庫
“好。”
好半晌后,江语缘吐出了虽然细弱却清晰的音节。
之后,原先被压下的种种情绪,愤恨,无奈,怀疑……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把她整个淹没,最后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
左右都是要死,不如用自己的命换了楚黎晔的命,这样,他便会多看自己一眼吧。
“太后会耍的手段,我也能效仿一二,望江姑娘守信,告辞。”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后,颜清岚转身从正门踏出。
待颜清岚离开后,江语缘看着院子里倒在地上的仆人,莫名有几分想笑。
真傻,她居然一直以为颜清岚不过是个窝囊废的亡国公主,却没想到,自己才是最窝囊的那个,只能任别人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交易的筹码。
她的这些自艾自怜,颜清岚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