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用膳的福气彻底没了,周信知却顾不上恼火,忙领着许盛往正厅赶去。
连通后堂和正厅的路被周信知心中的担忧与疑惑拉得分外长:如今这个局势之下,宫里光明正大地派人来,不是来助他脱离苦海的,便是终于耐不住来了结他的。
好容易到了正厅,周信知心里为数不多的侥幸烟消云散——来的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李总管。
“太后口谕,命大理寺卿洲信知主理奕王府一案。”
奕王府?周信知一头雾水地领了口谕,“李总管,不知奕王府上出了何事?”
据坊间传闻,奕王自娶了前燕云公主后浪子回头,格外安分守己。再加上这位王爷格外尽职尽责地做富贵闲人,那些朝中权贵确也没什么理由动他。周信知实在想不出奕王府上能出什么大案,还是惊动了太后的大案。
奕王妃和江妾妃身中剧毒,宫中已着太医前往诊治,太后悲愤交加,和皇上商议后特命大理寺彻查此案。李总管简要告知周信知原委后,又叮嘱道:“竟有人谋害皇室中人,实为挑衅皇家天威,皇上和太后震怒,周大人可要好生查办此案。”
“多谢李总管,本官定会竭尽所能。”
在朝为官,“竭尽所能”四字可用来表忠心,也时常被用来当作保命的说辞。
“奕王殿下,下官确已竭尽全力,但实在无力回天。望殿下恕罪。”宫里指派的宋太医跪在楚黎晔面前,顶着满头细汗惶恐告罪。
“庸医”楚黎晔从雕花窗上移开目光,吐出两个生冷的字眼,“倒不如先去黄泉赎罪。”
长剑出鞘的细微声响伴着楚黎晔的话音犹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宋太医心中最后一丝冷静自持,又把他推入两难之境:心中思量要抬头求饶,目光却死死刻在横在自己颈间的剑身上。
“奕王殿下还请三思,宋太医虽救治不力,但实在罪不至死。再者,皇上与太后若听闻殿下神思不稳,怕也会挂心。”奉命到奕王府“慰问”的太监段恒不知何时跪在宋太医身旁,开口劝慰。
“多谢段公公提醒,本王虽顽劣,倒也不忍太后和皇兄挂怀烦扰。”楚黎晔话语中的冷意散去,移开已然沾了点鲜血的长剑。
宋太医不由松了口气,万分惊慌之下勉强拱手望向楚黎晔,“多谢”方才离口,“王爷不杀之恩”几个字便被封在胸口,随鲜血流出。多年行医的经验此刻派上了用场,他清楚地意识到长剑直入心脉。
“本王虽神思不稳,却也知晓庸医误病,只好先斩后奏。日后定会向皇兄请罪。”
楚黎晔波澜不惊的话语和着自心口蔓延的痛意把宋太医整个包围。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随着长剑从胸口拔出的力道向后倒去,承载他半身荣耀的太医帽顺势滚出,逃之夭夭。
亲眼目睹了平日里风花雪月的楚黎晔利落地了结人命,又被不动声色地告诫一番,段恒一时无言,只好识时务地退到一旁。
“阿晔”从小看着楚黎晔长大的李嬷嬷看着手握染血长剑的楚黎晔,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轻声唤着楚黎晔的乳名。
李嬷嬷看着楚黎晔长大,看着他读书习武,扬言要建功立业,也看着他忍下母族被屠的苦,成了纨绔公子。可惜李嬷嬷总归只是个仆人,虽然知道他的苦楚,也只能在衣食住行上多照顾他些,旁的皆有心无力。
“王妃定会无事的。”楚黎晔娶了颜清岚后,似是把心里的阴霾散了大半,李嬷嬷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知晓楚黎晔多看重颜清岚。
“嬷嬷放心,本王无碍。”楚黎晔隐去眼中的恨意与难言的快感,把剑随手扔在地上,淡声吩咐:“把院中打理干净吧。”
下人各自领命后,楚黎晔又转身面向雕花木窗,院中一时只有零星的洒扫声音。
“王爷节哀,江妾妃…去了,在她枕下寻到了这纸血书。”陆乙的声音打破了院中难捱的寂静。
得知奕王府变故之后,楚明渊便令陆乙到府上照看一二,理由自然是怕楚黎晔乱了方寸。
陆乙自然没辜负楚明渊的托付,命太医全力救治江语缘,救治未果后又稳住院中难免惊慌的下人,有条不紊地逐个搜查江语缘院中房间。
“多谢。”楚黎晔接过陆乙递来的血书,目光在纸上扫视一番,便又把血书递给陆乙“烦请陆大人将此物亲自呈给皇兄。”
对陆乙来说,“陆大人”三字比任何叮嘱都有用,毕竟这是他头一次从奕王殿下口中听到。
说来也惭愧,虽然陆乙坚持不懈,苦口婆心地唠叨了数年礼义廉耻,但楚黎数年如一日地无动于衷,还大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意思。
正因如此,陆乙十分清楚这血书的重要性。
思绪随意飘了一会儿,那日楚黎晔和楚明渊的谈话又在陆乙脑中回转,莫名激起了他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心”。他虽然不涉党争,只效忠君主,可私心里也是希望穆氏一族可以沉冤得雪。
奸佞当诛,冤魂应慰,否则天下公理便是形同虚设。
“放心。”陆乙收起心里的五味杂陈,把血书收进袖中,转身磨蹭了几步后,又快步折回,拍了拍楚黎晔的肩膀,“王妃会无事的。”
宫中皆传“奕王对王妃宠爱非常”,陆乙虽对情爱之事造诣甚浅,却也懂失去重要之人的痛楚。此时王妃性命垂危,他也着实担心楚黎晔承受不了这噬心之痛。
“王爷,王妃已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