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痛快的发泄和出逃,大概就是今天晚上!她几乎疯了一样拉着薛沉铭往他停车的地方跑,完全无视紧跟其后的陈颖,她甚至懒得想陈颖今天晚上会用什么恶毒难听的话向薛源报告——管他呢,谁让他先派个人过来恶心她的!
然后他们一路驱车,驶向g市郊区的一座高山上。薛沉铭放缓车速,沿着盘山公路慢慢行驶。前排车灯直直地打在深夜空寂无人的马路上,路的两旁是漆黑鬼魅的树丛。薛沉铭一路上的心情都很好,嘴角浮现慵懒散漫的笑意,整个人从侧面看上去,像个温柔高贵的王子。薛清安把头靠在车座上,裹着薛沉铭的黑色外套,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出神。
他们的车子最后停在山顶的观景台旁。薛沉铭熄火停好车后直接打开车门,绕过车头,非常绅士地替许清安打开车门,伸手到她面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清安抬眼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下,这种无聊幼稚的戏码,于是她打掉薛沉铭的手,自己下车,慢慢地走到山顶观景台上。
夜晚山顶的风很大,清安里边只穿了一套睡衣,外边套着薄薄的外套再加薛沉铭的西装外套。凉飕飕的大风朝她迎面扑来,清安下意识地裹紧衣裳。反观薛沉铭,虽然他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棉质衬衣,但是却仿佛不怕冷一般,怡然自得地把双手插在西装裤里,有条不紊地跟在她的身后。
“这里景色不错吧?”走到观景台边缘的铁护栏旁,薛沉铭忽然开口。
“嗯。”许清安紧紧地盯着山下的万家灯火,如实回答,“五年没有来这里了。”
以前薛然还在的时候经常晚上驱车带她来这里,他说这地方安静而且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清安不明白薛然为什么对这个地方如此迷恋,除了第一次过来看到山下一片灯火璀璨的时候被惊艳一番外,她久而久之对这里的景色也就习以为常。然而薛然嘴角保持微笑,眼底却经常涌现出惆怅和悲哀。
那时候的清安隐隐明白些什么:薛然和薛源两派的争夺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虽然这两兄弟在外人看来还保持着兄弟和睦的样子,但是清安却感觉到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尽管薛然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裂痕却无可控制地出现在他们之间。权力,可以让兄弟相残,父子成仇。可人活着,为的就是把亲情弄成像现在这样残败不堪的样子吗?
“在想什么?”薛沉铭出声打断许清安的思绪。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他一定得让她照照,让她看看此刻的她表情有多么古怪:她看起来非常惆怅和难过,然而脸上却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温柔而悲凉。
许清安猛地回神,顿了一下,才目无表情地转过脸对薛沉铭说:“只是想起以前薛然经常带我来这里,而他走后我已经有整整五年回避这个地方。”
薛沉铭听了心中隐约不快,这个女人这个时候提起薛然是在故意暗示他什么还是她只是单纯地想起薛然?然而脸上并不表现出什么,他把手肘靠在铁栏杆上,慢慢地俯下身盯着远处的灯火,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记得么,我们小时候关系很好。”
“嗯。”
“我每年的生日都是你帮我过,还有每年你送我的生日礼物,”薛沉铭顿了顿,“我一直珍藏着,包括十岁那年你送我的那一张手绘的卡片。”
“……没想到那些东西你还收着。”许清安有些惭愧,其实真实的情况是:每年薛沉铭都会在生日的前一两天暗示她,然后她会顺手拿身边的某样东西当生日礼物送给他,比如他刚刚说的那张生日卡片,不过是她的一次美术作业,然后她在上面写几个字罢了。事实上,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很用心地帮薛沉铭准备过生日,“如果今年你的生日在国内举办,我会精心帮你准备礼物。”
算是我的歉意。清安偷偷在心里补充一句。
“那个时候我只是薛家卑贱而不得宠的小少爷,连薛家的下人都瞧不起我。整个世界也只有你对我最好。”薛沉铭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那时候的我简直幼稚得可笑,居然妄想苟且偷安地活下去,甚至幻想有一天老爷子不在了,他们会大发慈悲把我赶出薛家,可没想到最早死去的竟然是我那恶毒的后妈……”
清安听到薛沉铭这样形容薛然的生母,有些恼怒。她想驳回去,可是一想到薛阿姨以前对薛沉铭所做的种种,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薛阿姨在对待薛沉铭上欠妥,所以薛沉铭有权利不去原谅她;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薛阿姨却是一个非常称职的母亲,至少她对薛然对清安都非常慈爱可亲。
这或许就是人性:人都是极端自私的,会对自己深爱的人极端的宠爱,也会对自己厌恶的人极端的仇视。不能单纯的评价薛阿姨好或者不好,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干净无私得就跟圣母玛利亚一样,包括她、薛沉铭、薛源、老爷子、马乔……
“我也在想一件事情,”许清安转过头对薛沉铭淡淡地微笑,直到他不解地转过头望她,清安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冷清,“以前我觉得你吧,是一个特别和顺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出国五年后,你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城府深的连我都猜不透了。”
“人是会变的。”
清安怔了怔,有些意外。而后她转回头伸了个懒样,疲惫地打哈欠,猛眨几下眼睛,感觉眼眶湿润得都要溢出泪水来。然后才惆怅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