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之内,还有一处……”
“对不起,郗先生,我……”
庞邈正说到兴头上,冷不丁地被一阵呻吟声打断,在气氛热烈的堂上显得十分突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声音的起源之处——连松。
连松原本就苍白的脸庞,此时更是白得像脆弱的冰雪,一碰既碎,豆大的汗珠从扭曲的五官上滚过,紧咬的牙关抑制不住痛苦的呻吟。他捂着肚子,上半身瘫倒在桌上,不停的扭动着,似乎想要摆脱这种痛苦,砚台里的墨水沾染在袖子上,歪七扭八的在宣纸上画下“天书”。
庞邈关切的叫道:“连松,你怎么了?”
唐隶率先一步来到连松身边,神色看起来焦急万分,“连松,我带你看大夫去!”
连松看起来快要昏过去,庞邈忧心孔大夫配置的药丸是不是药性太强烈了。
“不……”连松好半天挤出一个字,连连喘息数下之后,似乎好受了些,说话也利索了,“我早上吃了些不干净的食物,所以现在……”
这个唐隶知道,前天剩下的两个馒头,连松不想浪费,今早隔水蒸热,吃了。
郗先生点点头,“快去吧,唐隶,你扶着点连松。”
“是,先生。”唐隶小心翼翼的搀扶连松向外走去,可是对于大病尚未痊愈的他来说,一个人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都压在他身上,还没走多远,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抬头看看已经尽在视线之内的茅房,“你自己过去,我在这儿等你。”
连松含糊的应一声,跌跌撞撞的扶着墙,艰难的迈出步子,好不容易才钻进一间茅房。
唐隶在原地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茅房的门。
连松关紧门,插上门梢,防止唐隶忽然从外面打开门。就在他准备脱裤子的时候,一个人从他头顶跳下来,将一颗红得不正常的药丸丢进他因为喘息而张开的嘴里。
“你……”连松来不及阻止,药丸已经滚进肚子里。
肚子里一阵阵刀割似的疼痛渐渐的缓解,只余下一种莫名的腹胀感持续不散,但已经不会让他不舒服到没力气说话走路。
那人见他神色缓和下来,从怀中摸出一份书信,“这是庞邈庞公子吩咐在下转交给你,请连公子务必现在看完。”
连松伸出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好似年过古稀的老头。他接过信,展开一读,眼圈不禁红了。
唐隶等的不耐烦,掩住口鼻上前敲门,“连松,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我陪你看大夫去。”
连松收拾好情绪,打开门,“我好多。”他扶着墙慢吞吞的走出来,“唐隶,我看今天的课我是没力气听下去了,我们不如回家吧。”
唐隶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两眼,“好吧。”说完,率先大步离开这个弥漫着臭味的地方。
两人离开后,庞邈和薛晋夷一同出现在院子里,还没来得及交流一番,一个声音斜插进来。
“咦?你就是庞邈?”谭碧眯眼笑吟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庞邈问道:“谭姑娘找在下有事?”
“刚才我转悠了一圈,听先生说你的字写得十分好,还拿了从前的考卷给我看呢。”谭碧一脸崇拜之色,“所以慕名来看看,真是字如其人,温文俊秀……我爹常说我的字写的难看至极,不知道庞公子是否有空指点一二?”
“……谬赞了,”庞邈谦虚道,“在下不过如此罢了。”他示意薛晋夷快走,想借此甩开谭碧。
不想谭碧也快几步跟上前来,光顾着和庞邈说话,又不慎差点撞到路过学馆门口的一位老妇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
老妇人苦着一张脸,对他们说道:“请问这个地方怎么走啊?”
谭碧接过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对初到帝都的她来说十分陌生的地方,她转头问准备开溜的庞邈,“庞公子,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哪里吗?”
薛晋夷说道:“一直往前走,第三个路口往右拐,走到第二个路口就是了。”
“谢谢你!”谭碧转身扶住老妇人的胳膊,“阿婆,没有人陪着你吗?您一个人来帝都做什么?”
“没有。”老妇人神情凄苦,“我一个人上京找儿子。”
“好可怜……令郎是丢下您不管了吗?”谭碧叹道。
“不是,”老妇人摇摇头,“我儿子和我失散三十年,近来好不容易有消息了。”
谭碧欢快地立刻拍手祝贺,“阿婆,我扶您过去吧,帝都这么大,很容易走迷路。”
“谢谢小姑娘。”老妇人老泪纵横。
谭碧回想想和庞邈他们告辞,不想庞邈和薛晋夷已经离开了。
晚上,章牧回来的时候顺道有个消息。
“谭碧是凤山郡司马谭吉的女儿。谭司马代刺史上京述职,把女儿一起来带来了。谭碧从小好读书骑射,所以会进入帝都学馆长见识。”
“这么快就查清谭碧的底细了?是不是祖上十八代也能查到?”薛晋夷注意到章牧的眼神,忙解释道:“我不是反讽你们什么啊,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有多厉害。”
章牧道:“八少爷吩咐,一切接近庞公子的人,必须弄清底细。”
曹律这么有手段……薛晋夷决定要在追求的问题上向他默默的学习。
“这时候进入书院?”庞邈不似薛晋夷有闲心插科打诨,很快注意到问题,“太巧合了……”
薛晋夷回过神,“没错,按他们家的地位,可以去太学,先生要比普通学馆的好太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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