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善犯了什么罪?犯了将女儿嫁给“诬陷天子图谋不轨”的贾焕成了他岳丈的罪,又加上前朝大臣崔日用与皇帝的积怨,不被牵连重判都是很困难的事儿。
窑边上一个铁青一张脸挑着担子的后生正是崔明善的长子崔启高,出身书香门第又如何?现在连贩夫走卒都不如,他的脸上也有一道血红的印子,刚刚被抽出来的,鞭子没打准打到了脸上,没有衣服的阻挡一鞭下去拿是立马见血,难怪他那副表情。
窑中夯土的一个青年也姓崔,见崔启高过来便随口接了两句话,此人与其是崔启高的亲戚,还不如说是同乡,出事前和崔明善家都没怎么来往的,关系十分生疏;而现在被安排在一处做苦力,患难之中反倒熟悉了。
姓崔的后生趁说话的机会歇了一口气,直起腰望向山脚下的煤矿,随口说道:“我堂兄被点去挖煤,之前他还羡慕我只是在外头修窑。如今看来,在这儿被风吹得要死不活,真不如去钻煤洞子!”
崔启高没有搭腔,他刚刚被抽了一鞭子憋着一股气根本没心情和别人扯淡。他爹以前怎么着也是京官,家里也是大户人家,何曾被人像牛马一样对待?况且还不能反抗,他心里清楚得很,反抗会是什么下场。
站在土窑中的后生还想说话,就见一个手持皮鞭的军士怒气冲冲地向这边走过来了,后生的额上顿时露出三根黑线,情知被打两鞭子并被谩骂是免不了的。不料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轰”地一声,不远处玉石山下的煤矿那边出了什么事,顿时吸引了修窑的人,本来要惩罚这个崔姓后生的军士也一下子忘记了这回事,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马上转头向山脚下望去。
人们纷纷侧目,只见煤洞那边尘土腾起,沙石滚落,接着就有人大喊起来。这边修窑的很快回过神,有人嚷道:“煤洞塌了!”
很快窑场上就骚|乱起来,因为煤矿和焦窑本属于一个工场,煤洞里干活的人很多都是这边的亲戚同乡或者熟人,人们见洞子塌了自然十分担心里面人的性命,如那个崔姓后生的堂兄就在洞子里。
干活的苦工人多,情绪激动就往山那边奔跑,监工军士人少,场面很快就失去控制。苦工们根本不听军士的吆喝,有人见状一怒之下拔出兵器来,有个当头的急忙抓住那军士的手腕:“你想干甚?现在动这玩意,只要见了一滴血,咱们马上会被人群踩死!”
军士们听罢不再阻挡失控的人们,任由这里乱作一团。不一会儿来了个骑马的小官,急冲冲地找来几个士兵吩咐道:“立刻回城去禀报守捉,调兵过来!其他人,收好兵器,拿上锄头去帮忙挖人。”
一大群人涌到出事的煤洞外面挖掘,有埋得浅的真被挖出来还活着,只是受了伤,但里面更多的矿工恐怕是没救了。在场的官吏和一个将领看起来都非常紧张,营州各地修工事的、挖矿的地方大小动|乱十分常见,眼下这情况只要有人登高一呼就会演变成一场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