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说话时,是轻轻柔柔的声音,很是动听,只是在如安听来却字字带刺,反问道:“你是谁?要我的青芷作什么?”
如安脆生的话中却明显听着有些怒气,玉清不恼反笑,玉手轻轻拖着腮,身子微微地躬起来,视线刚好和如安平齐,她轻耸了耸肩,嘴角上扬,笑道:“我叫玉清,别人都叫我圣手药王。我要青芷是寻小儿。那你叫什么?”
“圣手药王”?只这四个字,便让在场的五人一惊。
秦阮昕知道这四个字对于如安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常常看到如安翻阅着那本《百草录》,轻轻念着这四个字。
这本书、这青芷、还有“圣手药王”这个在江湖上响当当的名号,就是如安身份的全部寄托。
而如今,这个念叨了无数遍的人赫然就在眼前,她看着如安,娇媚却又轻柔地笑着,眼神中有些疑惑,却又有更多的希冀。
她说,她要寻儿。不是要治病,不是要制药,而是要,寻儿。
秦阮昕仔细看着她,纤细的眉眼,和如安一样小巧的鼻子,笑起来时都有着浅浅的梨涡。她,真的就是如安的母亲吗?
秦阮昕脸上漫上一丝惊喜,如安天天念着人儿,如今却终于坐在他面前。
秦阮昕扯了扯身旁的如安,他似乎还在那句话带来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秦阮昕轻轻唤了他一声,如安脸上的神情却不像秦阮昕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拽紧了小拳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继而却又直勾勾地盯着玉清,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却又带着几分怒气地说道:“你既然都丢了,那就不要找了!”
说罢,也不等旁人回话,转身向院外跑去。
秦阮昕担心如安,也顾不得其他,只得追了上去。
玉清原先也不能肯定,南宫辰说面前这个脸上带疤的女子是这孩童的娘亲,她只以为是这孩童拾到了青芷,或是认识她的亲儿。
这会子见了如安的反应,心中却笃定了几分,按捺不住的欣喜和焦急溢于言表,刚才的轻松模样不再,转身示意南宫辰去追。
楚君亦却伸手一拦,挡住了南宫辰的去路,淡淡一笑,说道:
“药王,不妨,先把话说清楚了。”
如安一路跑着,也不知道方向,便跑到了逸林靠山一处的小湖边。
湖水静静的,没有风,一切都很安静,只有如安的抽泣声轻轻的,却听得分明。他坐在湖边,蜷着腿,脸埋在膝盖之间,背轻轻地颤抖着。
秦阮昕记得如安一直很少哭,无论是练武时摔破了手,还是在战场上被青凛用剑胁迫着,再或者是在卓城,他被迫挥刀、睡中梦魇,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只是在拜祭云如安时,才湿了眼眶。
每一次他们身在险境,如安都会努力地让自己克制住恐惧,不让自己成为包袱。
可是这一次,他却忍不住自己的眼泪,这几年的委屈好像攒足了劲地要争先跑出去。
他想过很多次,他的亲生娘亲也许已经过世了,也许是过的太过艰辛,否则怎能抛弃他不顾。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女人,她明明尚在人世,明明生活安逸美好,可又为何在七年前的一天,那么狠心地将他抛下。
他圈住自己的双腿,用力地掐着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眼睛酸痛难忍,可是胸口的痛,却更甚。
如安心中异常难受,他这副痛苦的样子,落在秦阮昕眼中,更是像撕扯着她的心,她慢慢地走过去,在如安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如安的头。
只是这一揉,轻轻易易地就打破了如安全部的防御,他的抽泣声已经慢慢转为哭泣声,眼眶红得厉害:“她为什么不要我?”
“也许,她是迫不得已。”秦阮昕安慰道。
她想起玉清皱着小鼻子看着如安的模样,那眼中的柔情作不了假,她觉得若不是迫不得已,玉清不会这么做的。
“哪有什么不得已,她既然不想要我了,还找我作什么,直接丢弃了便是……”如安念叨着,语气中带着不甘。
从前,仅仅是以为自己是云如安的娘亲,便不顾性命地百般保护自己,像他如此看重亲情和陪伴的人,要他接受自己被亲生母亲抛弃,是那么地不容易。
“你为什么不听听她解释,也许真的是不得已的。”秦阮昕对安慰人这回事实在有些不得其道,却还是柔声地说着。
如安摇摇头,抹了一把眼泪,侧躺到秦阮昕腿上,轻轻抽泣着,秦阮昕的手轻轻覆在如安的肩膀上,柔柔地拍着,也不知道这样,如安会不会稍微好受些。也不知过了多久,如安许是哭累了,躺着睡着了。
秦阮昕微弱难闻地叹了一口气,才发现楚君亦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身后。
他轻轻地走过来,脱下了身上的外套,盖着如安身上,挨着秦阮昕坐下来,看了一眼如安,也轻微地叹了口气。
“这七年,如安过得辛苦吗?”
秦阮昕苦笑道:“没有亲人,又面临过恩人和朋友的生离死别,对一个七岁的孩童来说,怎能不辛苦?”
“原来,如安真的不是你亲生。”
“你不知道?”秦阮昕有些疑惑,他堂堂静王,手下那么多暗卫。
既然当初能查出云姒儿的名,怎么又能查不出如安非她亲生。
楚君亦只淡淡一笑,简单说道:“我信你。”卓城客栈中,你问我信不信你,我如今只是想告诉你,我信。
因为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