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住院部寂静得如同一栋空楼,蒋士婕最不喜欢的地方就是医院,尤其是大半夜的医院,阴森森的,让人走在走廊上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某个病房里传来女人嘶声力竭的哭声,几个医生护士匆匆忙忙地走进走出,蒋士婕心想又有一条生命消逝了。
生命真是很飘渺的东西,像蜉蝣,出生一两天就死了,人也没多大差别,有时候想来活得漫无目的,庸庸无为。
蒋士婕走到楼梯口,拿出手机给柯茉绵打电话,她还不知道柯卓尔的病房在几楼。
“绵绵,我到医院了……”蒋士婕跨上楼梯一步,怔住了。
电话里的女人告诉她柯茉绵的小脑出血量大于10cm,必须选择手术,所以她现在在手术室里。
半小时以前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小脑出血了,怎么就进手术室了?
蒋士婕听不懂女人说的专业名词,她只知道柯茉绵出事了,开颅手术,手术的过程中出现一点闪失……她不敢想下去,脑子一片空白地往手术室跑去,一边跑一边结结巴巴地给在邻市出差的柯荣成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发现柯茉绵的那个小护士是急诊部的值班护士,被护士长派到住院部给人送药,上楼的时候遇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柯茉绵。
小护士卫校刚毕业,正是爱看名人八卦的年纪,她当即认出这是荣成集团的少主子柯茉绵,看她还有鼻息,立马叫医生过来抢救。
柯茉绵的手机暂时由她保管着,刚才接电话的人也是她,蒋士婕坐在手术室门口,听小护士叽叽喳喳地描述着当时看到柯茉绵的场景,语言在脑海中被形象化,蒋士婕好像真的看见了柯茉绵流了一地血,孤零零地躺在冷冰冰的地砖上。
柯茉绵从小体弱多病,又被她恶劣的生活习惯摧残了几年,蒋士婕问小护士这样的一副身躯,能承受住手术吗?
小护士很诚实地说不知道,她想了想又说,手术能不能成功,有时还得看病人的求生欲有多大。
以前柯茉绵不知道为什么而活着,但现在的她不一样了,她还有念想,她还等着和方清妤再见一面。手术起码要六七个小时,蒋士婕想到这里,稳下情绪,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出医院。
不管柯茉绵几小时后是死是活,她都要让她和那个没心肝的女人见上一面,开着车给瞿落晨打电话,把她从梦里吵醒:“告诉我方清妤的地址,柯茉绵出事了。”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阴沉,瞿落晨立即清醒过来,她下意识问柯茉绵出了什么事,却得到了蒋士婕几乎是呐喊似的回答:“她快死了!”
收到方清妤的地址,蒋士婕花了半小时开到那个偏僻的村庄,摸着黑找方清妤住所的门牌号,接着拼命用拳头砸紧闭的铁门。
估计过了五分钟,才有人过来开门,她按下门口的路灯,看见来人是蒋士婕,明显有些局促。
冬天还没过去,方清妤披着件棉外套站在院子里,蒋士婕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她凸起的小腹上。
方清妤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双手覆上了那里,哑着嗓子问她:“蒋小姐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跟我去见柯茉绵。”蒋士婕拉着她的手,要把她往车里塞。
方清妤挣开她:“我现在不能见她。”
借着微弱的光亮,方清妤能清楚地看见蒋士婕的双眼里流露出了愤怒和不解,如果蒋士婕的修养再差一点,也许她会挥起手给她一记耳光。
“是不是非得等她死了你才肯见她?”蒋士婕的声音被黑暗包裹住,在其中蔓延开。
方清妤打了个哆嗦,今晚好冷。
“几小时以后见到她的尸体你就满意了?”蒋士婕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心疼,想到柯茉绵的脑袋被人打开一口子,躺在手术台上任人摆弄就难受。
“尸体,”方清妤扶住车门,差点滑下去,“她不是要回美国念书,明天就要走了吗?”
“你觉得我在骗你?”蒋士婕没耐心再说下去,把她推进车子后座,这次方清妤没有反抗,神情呆滞地坐了进去。
“方清妤,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太狠心了。”十字路口没有车子经过,蒋士婕闯了红灯,说着,一手重重地拍在方向盘上。
方清妤还沉浸在蒋士婕的话里,阿绵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
但蒋士婕不再开口,她没心情和她多说,她要尽快赶到医院去。柯茉绵还在和死神斗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败,可能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已经扛不住了……
不会的,蒋士婕推翻了那些糟糕的想象,她总说柯茉绵硬得跟块冰似的,她能扛下来这场灾难,一定能的。
肚子的孩子动了动,方清妤用手掌给他安抚。
人都是这样的,不能太贪心,手只能握住一件东西时还去奢求另一件,是会得到报应的。
当方清妤坐在手术室门口的座椅上听蒋士婕复述柯茉绵的伤情,她深刻地体会到了痛彻心扉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代替柯茉绵承受这场灾难,像自己现在这样坐在门外,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医生摇着头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告诉她和蒋士婕手术失败。这种未知的恐惧感,几乎扼住了她的呼吸,她心惊胆战地盯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都忘了时间过了多久。
柯荣成在凌晨四点才赶到医院,他已经尽快赶回来了,看见大着肚子的方清妤很是意外,随即在蒋士婕那里问清柯茉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