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就不好说得什么,只得回来和卢慧娴说:“我们姑娘就是这个性子,总不肯听人说,奶奶多见谅。”又问黛玉:“林姑娘怎么样?”
崔嘉怡便拉了黛玉的手,向她笑道:“林妹妹的手比我的还暖和些儿。”
黛玉笑道:“我穿得比你多,手一直也放在里面,自然比你的暖和。”
卢慧娴便说:“那我们就走走,就劳烦姐姐先过去,省得老太太白担一场心。”
崔嘉怡已等不急,一手拉了张凤娥一手拉了黛玉便往前走,一壁走,一壁回头和卢慧娴说:“我们先走,娴姐姐也快来。”
几个人一路走,崔嘉怡就说着园子里哪里怎样好顽,哪里景色好。其实崔家宅院小,并没有另外修园子,崔懋大婚时这一处又隔去了些儿,并没有什么风景。不过,听崔嘉怡一说,又格外的不同起来。
“我最爱那一个亭子,夏天的时候可以坐在亭子里钓鱼,那些鱼蠢极,那一回我连饵也没放,竟也咬勾了,且还钓上来了,你说奇不奇?还有一回,吃急了些,竟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嘴唇勾住了,钩是取下来了,它的嘴唇也伤了。虽放了回去,也不知活没活成。”
听见活没活成的话,张凤娥和黛玉两个都想起早逝的母亲,立时便伤感起来。崔嘉怡见她二人神态,只当她两个是可怜那鱼儿,又好笑,又感念二人心慈,忙拿话劝慰,又岔开话题,问起两人现今读什么书,家里请了谁做西席,学问如何,说了一回学里的趣事,又说起针线。
黛玉便道:“我是不成的,”说完,又一指张凤娥,说:“凤姐姐的针线才好呢,妈妈们无有不说好的。”
崔嘉怡便闹着要看,张凤娥拗不过她,才解下一个装槟榔的荷包递给她。崔嘉怡接了一瞧,不及细看,便觉着十分雅致。香妃色的缎子,疏疏一丛兰草,旁边学慧纹的技法,用黑色绒线勾了一首小令。
再看二人装束:黛玉梳着卯发,系了两串红珊瑚珠子,藕荷色的对襟长褂,只有领口袖口用银线勾了云纹花样,系一条遍地金的长裙,裙角压着碧绿环,披着白狐里子鹅黄面子的斗篷;张凤娥则不同,米粒大小的珍珠间着金珠合着头发编了一条长辫子,拿一根香妃色的宮绦系住,藕荷色的小袄,鹅黄比甲,系一条撒花长裙,花色略偏素淡,腰间系着蝴蝶纹样的碧玺并一个五福如意长穗宮绦,披着灰鼠里子橙黄缎面的斗篷。
崔嘉怡看着,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这张家姐姐倒是个识趣的人。”
穿着一样雅致,偏她的要比黛玉略低一筹。
林黛玉见她先是看了荷包,然后就只管盯着人瞧,便推她,道:“姐姐可是魔症了?这荷包好是不好?怎么不看荷包,倒盯着我们瞧,可是我们脸上沾了什么东西不成?”
崔嘉怡醒悟过来,笑道:“我是想,这样好的针线,也只有张姐姐这样的人才做得出来。”
说着话,已到了老太太的后院,只两个小丫鬟坐在外面台矶上说话,看见她们过来,便笑着迎上来,说:“林奶奶姑娘们怎么从这边进来?”两个争相打帘子。
几个人进去,崔嘉怡就扑到老太太身边,拿着那荷包,说:“老祖宗瞧瞧,这个荷包怎么样?”
老太太拿开瞧了一眼,说:“倒像是慧纹,”又要眼镜,旁边就有丫鬟拿了眼镜过来,崔嘉怡接过,亲自替老太太戴上,老太太拿到近处仔细瞧了瞧,方才点着头笑说道:“针脚密实,难得的是这心思,比之慧纹也不差。”
崔嘉怡便伸出手来,笑道:“那老祖宗可得赏我。”
老太太便伸指在她额头上狠劲点了一下,笑骂道:“好不要脸的丫头,你做得这样好的针线,怎么没有早拿来孝敬我?”说罢,便把荷包递给张凤娥,“好孩子,想是下了功夫的。”
崔嘉怡攀着老太太的胳膊,问道:“老祖宗怎么就知道不是娴姐姐的针线?”
老太太只笑不说话,便有丫鬟悄悄地往老太太头上指了一指,见着抹额,崔嘉怡方才明白过来。
那抹额原是卢慧娴的针线,家里人的针线老太太俱是知道的,如今既不是卢慧娴做的,黛玉年纪又小,便只有张凤娥了。
笑闹一阵,崔嘉怡便起身朝张凤娥赔礼,说:“方才玩闹,教姐姐笑话了。”
知是说方才贸然那她的针线说笑的事,张凤娥忙起身还礼,说:“原是姐妹之间顽笑,妹妹快别放在心上。”
老太太瞧了,心里也欢喜,说:“这才是知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