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月,程家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且因秋闱将近,卢慧娴就把这事放下了。
不想,下场那一日,程家忽然传来消息,说程二姑娘没了。
卢慧娴愣了半天神,醒悟过来,忙就交代香螺传下话去,不许教老太太知道了,这才要素净的衣裳换上,立刻赶往程家。
程灵韵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按规矩不能发丧。只程灵素的屋子挂了白幡,外面如常,只门子个个不苟言笑可看出家里出了事。
程太太原是在程灵韵屋里的,小懋奶奶程灵素恐母亲见了妹妹旧日住的屋子用的物件反而更伤心,便又劝又哄又拉的架了出去。
程灵素出来迎她,眼睛红肿,眼角还有泪光,卢慧娴道了声节哀,进去给程太太请安。程太太看着她,愣了会子,似才瞧见她的摸样,虚抬了抬手,道:“多谢你还惦记着韵儿,也不枉你们好一场。”
卢慧娴和程灵韵总共也就见了几回,头一回就是崔老太太八十大寿那天,后来两家订了亲,程灵韵出来得少了,见得更少,便是见了,她们一个是当家奶奶,一个是未出阁的姑娘,也不在一处,说不上有多少交情。若换一个人来说F话。但程太太说这话的神情不大对,倒像是认真的。卢慧娴就觉着不对,细细瞧程太太面色,见她双目无神,似不认得她的样方。
程灵素这会子也看出来了,喊了声妈,哪想程太太却拉住她的手笑起来,“韵丫头,这会子怎么来了?我这里正要摆饭,厨房里做了桂花莲藕,是不是谁和你说了,往日叫你过来和我吃你还不来呢。”
一抬眼,瞧见卢慧娴,又拉了她的手,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道。”就骂丫头婆子,“也不早些说,怠慢了贵客。”
好似变了个人。
程灵素顿时吓得三魂六魄去了二魂五魄,只剩下那一魂一魄,哪里还有主意,只管流泪叫妈。
程家别房的人都在老家,京里就他们一家子人,程灵素姊妹上头并无兄长,只一个幼弟,比程灵韵还小一岁,尚在上学。程太太倒下,家里便无人主事。
程灵素来了还能靠着她,现如今她慌了神,下面的仆妇小丫头更是没了主张。
卢慧娴和程灵素差不多大的年纪,也不比她好多少,因着不是自个儿的亲娘,还不至于没了主意。
按说,她是客,不好管主人家的事,但此刻一屋子上下都没了主意,程太太又是这么个情形,少不得越俎代庖帮上一帮,忙调度人去请大夫。
倒是程太太身边的罗妈妈,有了年纪的人,经历的事多,慌乱了会子,见卢慧娴镇定地叫人请大夫,才醒悟过来,忙稳住心神,扶了程灵素起身,说:“太太两日两夜没有合眼,又遇着这样的事,着实伤了心神,一时迷了心窍,姑奶奶别怕,过两日缓过来了也就好了。”就喊丫头拿安神的丸药来。
一时大夫来了,诊了脉,倒是和罗妈妈一个说法。因家里有安神的药,索性连药也没开,只教按时吃饭,若不能吃饭,熬些参汤吃一些也好,只不可再劳累,也不可再伤神等语。
夭亡之人,谓之福薄,视为不吉祥,是不许在家里停灵的。卢慧娴是未正接到的消息,一路赶来,又遇着这一码事,忖度有些晚了,见程太太这里事了,便提出给程灵韵上香。
程灵素亲自引她过去,出得门来,卢慧娴因说:“昨儿中午吃酒,老太太还说,等二叔得个功名,再迎了韵妹妹进门,来年再添个曾孙,家里就热闹起来了,待百年后见了我们太太,也不怕没话回。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没了?”说着,滴下泪来,“我还没敢和老太太说,怕她老人家受不得。”
虽说还未过门,但临进门前人却没了,程家无论如何也得给林家一个交代。于今程太太不好了,这事情自然落在程灵素头上。
这也是预料中的事,便是卢慧娴不开口,她也要主动说。程灵素斟酌了一下词句,方说:“该说家丑不外扬,你也不是外人。何况,于今二妹妹都没了,再瞒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卢慧娴心里又惊又怒,随即却是疑惑。面上却半点不显,也不插言。
“开春时二妹妹落了一次水,落下了咳嗽的毛病,请了秦太医来瞧,开了药,只教好生吃,慢慢的调养着,二妹妹身子好,一年半载的也就好了。吃了药,原说好些了,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反复起来,一次比一次重……都七月底了……”程灵素已哽咽不能语。
七月底了,八月初秋闱,这是怕影响了林琰考试,所以才瞒着。再说,这个时候了,瞒不瞒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便是告诉给林家知道,也救不了程灵韵的命。
“韵妹妹是个好的。”卢慧娴一时也不知该劝些什么。
“打小儿,家里人亲戚们都说她是个有福的。她又能说会道,原先祖母在时就最疼她,连韬哥儿也靠了后。后来又说了你们家,你们老太太菩萨一样的性子,不说你,玉妹妹也那样和气,偏她……”程灵素一行说一行哭,一条帕子湿透了。
“韵妹妹那样的为人,那样的行事气度,谁不喜欢?”卢慧娴也不好受,虽说没得什么交情,但见那几次,倒也爱她的为人。
上了香,卢慧娴便要走,程灵素不好留她,起身要送,卢慧娴自是不让。程灵素素知她的为人,知她不是假意,何况,这屋里也离不得她,便不讲那些虚套客气,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