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只当是因迎春没来的缘故,就叹:“都是她哥哥连累了她。”薛姨妈就知王夫人还不知道,忍不住眼泪又下来,王夫人见她如此,顿时心里一慌,道:“怎么了?是不是……”王夫人到底是世家出来的,瞬时就猜出来。
薛姨妈点头,道:“孙家真是狠心,当天下午迎丫头就没了。”
王夫人面色一白,顿时滴下泪来,道:“这个畜生,他怎么敢?”
薛宝钗忙说:“太太别生气,这样的人家,迟早是要遭报应的。”说着,又把外边打听到的话一句句说给王夫人听。
知道是卢慧娴在里边转圜,迎春才能有这个最后的体面。心里稍缓,她还当林家袖手旁观呢。原来是孙家连林家都没放在眼里,却也难怪,孙家最会的本就是见风使舵。
薛姨妈道:“原我还当林大奶奶冷情冷性,却是我错怪了她。”
王夫人道:“不说你,我也想错了她。”
薛姨妈又说:“还有一件事,前几日宝琴回来,说孙太太正请媒人,要向吏部尚书方大人求亲,当时我不知道迎丫头的事,只当她听差了。现在想来,怕是孙太太早有这个心。”
孙太太倒是好打算,却不想想,就凭孙邵祖那样的人,正经人家谁家肯把女儿给他们家?何况,方太太最要脸面,就算拿姑娘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去的,也不会许给孙家给人说嘴。
王夫人正要说话,听见探春回来,就住口不说,道:“我们也就罢了,只是委屈了她们姊妹,从前何曾受过这些苦?不过家里也就这个境况,吃喝用度,还都是外甥媳妇在帮衬。我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为。”又笑道:“但说起来,比起别人,又算得好的,总算一家人都在。”
薛姨妈就看薛宝钗,薛宝钗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放在炕几上。薛姨妈虚虚往前推了推,道:“蟠儿越发不成体统,我也没有多的了,这些你先拿着。”见王夫人要推,又说:“你也别和我客套,我们嫡亲的姊妹,说那些话就生分了。”家里也确实需要,王夫人就没推辞,交给玉钏儿收好。
因不见彩霞彩云,就问,王夫人叹道:“我们如今连自家都养不活,哪里还用得起那多人。不是这孩子不肯走,我也要打发了。”
想一想自家情景,她于今不也只能用两个丫头,遂点头,道:“我们都老了,身边要那么多人做什么?”又说:“宝玉是个有出息的,往后考得功名,你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不说宝玉还好,说起宝玉,王夫人就又红了眼圈,不过强忍着,道:“要能有那一日就好了。”便把丢玉的事说了。
薛姨妈大惊失色,怎么也没料着宝玉竟傻了。不由就看薛宝钗,暗暗叹气,道:“你也不要担心,回头我叫蟠儿使人打听去。”
王夫人点头,并不敢作指望,却也领薛姨妈的情,道:“要你们费心了。”
薛姨妈拍拍她的手,道:“你说这话就生分了。”就叫玉钏儿去请宝玉进来。
探春亲手端了点心摆上,听言,道:“今儿似好些了,才我去厨房,还听厨房里的人说。方才薛大哥来,还是他接待的,礼数规矩,样样都不错,薛大哥愣是没看出来。”
王夫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又笑道:“若果然如此就好了。”却不怎么信。
一时玉钏儿回来,却是一个人,薛姨妈往她身后看了又看,也不见人进来,王夫人就问:“宝玉呢?”
玉钏儿道:“正陪着薛大爷吃茶,我去请,宝玉却说,里边还有宝姐姐林妹妹她们,他就不进来了,省得冲撞了。”
薛姨妈就笑道:“都是一家子亲骨肉,哪里就讲究了。”
王夫人却高兴,道:“到底是一年大一年,哪里还能像从前?如今看来,果然懂些事了。”
薛姨妈也高兴,道:“年纪大了,自然就懂事了,哪里还能比小时候。”
见玉钏儿还站着,王夫人道:“还有什么事?”
玉钏儿道:“也没得什么事,就是进来时见林大奶奶柳奶奶和林姑娘去大太太那边的,怕是一会子就要过来。”
王夫人道:“我知道了,你去外面瞧着,她们出来呼吁立时来回。”
卢慧娴等人进来时,茶果点心都是齐备的。怕是她们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有人瞧见回了王夫人。
差不多有九十个月没见薛姨妈了,这回见着,都不免吃惊。薛姨妈两鬓全白了,若有不知道的,只怕以为薛姨妈还大些儿。姊妹两个眼睛都又红又肿,怕是说了王子腾和迎春的事。王家抄了后,王子腾染疾故去的消息才到京城,所以王夫人并不知道。薛宝钗瘦了些儿,别的也看不出来。
三人先向王夫人请安,王夫人笑着抬手示意她们起身,道:“用了饭不曾?”
卢慧娴道:“吃了饭来的。”
王夫人一听,就喊玉钏儿备席面,卢慧娴忙说:“太太不必忙,确实是用了饭来的,这时也吃不下,晚些吃中饭便好。”
其实大家都知道贾母那边肯定是备了饭的,但卢慧娴不好说,不然薛姨妈面上过不去。但作为舅母,王夫人若不备饭,未免委屈了外甥媳妇和外甥女。因此,薛姨妈就问贾母,说:“老太太怎么样?原该先去见老太太,听说老太太身上不好,正歇着,也不敢打扰。”
卢慧娴道:“大夫瞧过了,一则身子虚了些儿,二则伤心过度。已开了药,看吃了怎么样。”
薛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