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蔡郡之后,李斯日夜兼程,风尘仆仆,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兰陵。

再临繁华的兰陵城,李斯心中没有了上一世的羡艳震惊,他捂着早已饥肠辘辘的肚子,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找到一家客栈,准备先去填饱肚子,再去拜见荀卿。

刚进客栈,李斯便看见一群文士正围在一张食案前,似乎在论辩什么,李斯一时好奇,也围了过去,正好听见一位文士在慷慨陈词:“尔等法家却主张严刑峻法,重君而轻民,好利而恶害,不重礼仪,不尊王道。如今各国苛政如虎,战乱不休,背信弃义,皆为尔等法家之祸。如此谬论,实为不仁不义的妾妇之道,qín_shòu之学!”

话刚落音,就听见周围发出一阵阵响亮的喝彩声,那位文士得意洋洋的扫视一圈,重新跪坐下来,将挑衅的目光投向那与他相辩之人身上。

一听是在骂法家的,李斯顿时来了兴趣,也忘记了自己正处于饥饿的状态,侧耳等待着与儒生相辩之人的回答。

但等了半天,却没有听见回答。

难道是被那儒生辩的哑口无言了?失望的摇了摇头,李斯在心里想道,连这都招架不住,这样的论辩不听也罢。

正当李斯转身准备离去,一个艰难而缓慢声音在房间中响起:“儒以,以,文……”

还没待那人说完,那儒生用一阵大笑声打断了他的话,轻蔑的道:“大名鼎鼎的韩国公子,荀卿的得意门生——韩非,不过如此啊!”

在听到那人声音的瞬间,李斯的脚步便已骤然停下,再听到那儒生的话,李斯疾步走回去,拨开围在一边看热闹几个书生,往里一瞧,李斯眼眸睁大,那跪坐在食案前俊美青年,不正是他的师兄韩非吗?

就这样呆呆的看了好一会,李斯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曾经想象过无数种与韩非再次相见的场景,试想过无数次应该怎么开口说出第一句话,但在真正看到那张熟悉脸庞的瞬间,李斯的喉头却有些哽咽了。

脑海中再次浮现韩非临死时的模样,原本意气风发的贵胄公子,那个时候却已经是不人不鬼。果然,直到今天,他还是无法释怀韩非的死,即使,那并不是谁的错。

以身殉国,那也是韩非自己的选择。

“儒,以文,文乱……”

“怎么,韩非,你竟是被我辩驳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吗,你不是很厉害吗?”又听见那儒生有意再次打断韩非的话,语气咄咄逼人。

垂下的手紧握了起来,李斯这下可以确定了,那儒生就是有意欺负韩非一个不善言谈的人,靠着打压名声在外的韩非来提升自己的名气。看到韩非被这样的小人欺负,重生以来,李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

连着被打断两次,瞥见那些人蔑视的目光,听着那些人嗡嗡的议论之声,就算是韩非,也是有些面色微红,如坐针毡起来。

愣了半晌,韩非再次张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儒生更加得意,他眯着眼含着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另一边,李斯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接着,响亮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

“儒以文乱法,空谈误国,不愧是当世大伪厚颜之学!”

此句一出,竟是掷地有声,旅店中一时鸦雀无声,只留下哪句“大伪厚颜之学”回荡在众人耳边。

过了许久,那儒生才喘着粗气猛的站了起来,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道:“好一个‘大伪厚颜之学’!阁下不妨出来说话,也好让我们大家一睹阁下是哪位圣贤,竟有如此之大的口气!”

围观的众人纷纷屏息以待,想看看是哪位名士竟然敢口出如此狂言,就连跪坐着的韩非也微微坐起了些。

人群分开,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从人群后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和泥土,虽是蓬头垢面,眼神中充满锐气,整个人好似一把即将出鞘的宝剑,即使蒙着尘,也挡不住那傲然锐利的气质。

他昂着头阔步走上前,冷冷的看了一眼儒生,恃傲的道:“在下李斯,上蔡郡无名小卒是也。”

“上蔡李斯?你们可曾听过?”儒生向众人问道。

围观的文士门面面相觑,纷纷议论道:“李斯?何人?闻所未闻啊!”

“我当是哪位大师,原来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一听众人皆不知李斯,儒生嗤笑道。

李斯没有理会儒生的嘲讽和众人的议论之声,他对韩非一拱手:“今日得见韩非,君之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韩非稍带感激的看了一眼李斯,站起来,也拱手缓缓道:“君过奖,君之,风采,不逊于非。”

韩非正处劣势,李斯却有意重韩非而轻儒生,此举无异于当面掌掴儒生一记响亮的耳光,儒生的脸色骤然一黑,只想着要给这狂妄的无名小卒一点颜色瞧瞧。

他不再针对韩非,转而对李斯冷笑道:“阁下既然斥儒学为伪学,想必是有不逊于圣贤之言的真知灼见,阁下不妨说说,吾等皆洗耳恭听。”

这儒生虽说要“洗耳恭听”,听似褒奖,却是似褒实贬,他有意将李斯的话与圣贤之言相提并论,先给他扣上个“不逊于圣贤的”大帽子,就是要李斯被这顶大帽子压的下不了台来。

但是,李斯是谁?

他是大秦的丞相,大秦帝国的二号人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他眼中,圣贤又算得上什么?圣贤之传书,李斯焚之,圣贤之门徒,李斯坑之!

至于面前的这个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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