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亮从床下翻出他爸倒腾的一箱货,都是书。
申大伟:“我靠,这都是什么书啊,都没见过!”
祁亮:“反正不是语文课本练习册,比练习册大白本儿好看。”
孟小北:“书店都没有卖的吧!……《少女的心》?……《烈焰焚情》?……《丛林野/战一百零八个日夜》?!”
“我/操!”
“……”
几个小混球发现了宝贝。
于是那天,几个人躲在祁亮卧室里整整一下午,着迷地翻看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少女的心”和“烈焰焚情”。
这是最早一批言情类书籍,从港台流过来,在广东进行盗版翻印,封面或色/情或暴力,再流通至各大城市的音像店、录像厅、地下书摊。这都是禁/书。
几个人各看各的,一开始还边看边聊,探讨一些男女关系深奥问题,后来渐渐都不说话了。看得入迷,感官大受刺激,都有些过度投入、意识麻木了!
孟小北从书堆里翻出一本,名字到底叫什么,他后来都记不清,好像是《赤/裸男神》。
他刚翻了几页,就明白了。
他太紧张了,翻书页的手指都出汗,在页边距上留下湿漉漉的手印。他屏住气,悄悄把《男神》套在一本《少女的心》里面,怕被俩哥们儿瞧见,可是又放不下手,抵御不住文字的强烈诱惑。
没有影像和声音,也没插图,单纯又直白的文字,看在孟小北眼里,仿佛在眼底映出一副激烈热血的画面,那是两个男人,神一样俊美强壮的男人,纠缠在一起。孟小北想象着,混乱着,浑身的血先往脑子里涌,然后往下半身涌,那地方都快要勃/起了……
孟小北看个黄书都能想歪,能把自己看得裤裆里竖小红旗。
那是因为,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无数次想歪。这早已不是他情感和性意识上的启蒙。
幸亏冬天穿了毛裤,外面罩一层厚的料子裤,他硬了,另外两人也没瞧出来。或者那俩二傻子也正看得如痴如醉、正在与涨涨落落的裤裆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
算起来,他的感情生发于十年前,逐年积累、几何级数叠加,越来越强烈,炙热,而且开始焦虑。
他身体上的悸动以及某些意识苗头,萌动在十一岁生日夜,有人吻他的嘴,抱他。那个怀抱温暖而强壮,真挚却又具有雄性荷尔蒙的致命吸引力,他太喜欢了。当年幼稚,不清不楚,现在他长大了。
只可惜,少棠离开太早,走得太快。孟小北根本还没来得及弄清楚,两个同性之间彼此强烈吸引和依恋,这样的感情究竟怎么一回事。
即便到现在,他从理论上也没弄太清楚,两个男人怎样才能真真正正地在一起,结合。但他长大了成熟了,他在感情上能很清楚地意识到,他跟祁亮申大伟他们已经不太一样,他打心眼里喜欢上一个男人,无论应该不应该,就是特别特别喜欢。
可惜,他那时也没来得及学会表达,不懂表白。还没有成熟到有能力有胆色主动出击,甩开膀子求爱,把他对那个人单纯强烈的感情、用最大胆外露的方式表达出来!少棠就这么走了,一走四年不归。这四年让孟小北慢慢地懂了,暗暗地喜欢,深沉地等待。心智已迈出很远的步子,人还站在原地,等他的棠棠。
……
农历新年,二厂老宿舍区一片过年的喜庆祥和气氛,单元门口贴起一幅春联,红纸在北国寒风中瑟瑟抖动。孟家老太太在窗户上贴了她自己剪的窗花,挂一大串红艳艳的辣椒。灶上蒸着胶东特色小枣饽饽。孟小北喜欢玩儿,就用木头模子帮他奶奶压饽饽,然后拿个小刀在上面雕花儿。
孟奶奶一声吼:“你这给我造的是剩么啊,败瞎玩儿了!”
孟小北说:“我给您雕个最好看的馒头。”
孟奶奶:“本来是个鱼,你给它雕成个剩么?还捏出两只耳朵一个鼻子,那是个猪么?”
孟小北:“不是耳朵,那两个是角!”
“这是麒麟,神兽。”
“奶奶我这是艺术品,您都不懂……”
他奶奶让他出门买一捆山东大葱,包饺子用。孟小北披上棉猴,揣上零钱和尼龙兜,一路缩头往二厂合作社方向走。他走路轻微驼背,摇摇晃晃,走路姿势痞帅痞帅。
合作社的菜场,人很多,孟小北在一排菜摊前挑顺眼的大葱。公家的菜不新鲜,他溜到私人摊子前。
他前面一个大婶刚买完,他耳朵尖听见了,两毛钱一大捆。他过去问:“大葱怎么卖。”
卖菜的眼皮都没抬:“三毛一捆。”
孟小北哼了一声,说话也很冲:“刚才那大妈买两毛一捆,你卖我就三毛一捆?你看我长得像傻缺么?!”
卖菜的理直气壮:“谁告诉你两毛?”
孟小北回头一指:“那大妈就住我们楼隔壁单元,是我三姑他老公的二舅妈,你要不要我把她叫回来问问一捆多少钱啊?”
卖菜的不吭声了,丢给他一捆大葱。
孟小北三姑的老公好像就没有二舅舅,反正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瞎扯。
他正付钱,身边又几个家属院大妈大婶从人流中挤过来买菜,边买边聊:“孟大妈家那个亲戚回来了,你瞅见了吗?”
孟小北这时头脑仍迟钝着。
大妈看见孟小北:“孟小北,你